在帕斯卡的賭注裏,帕斯卡試圖讓那些不確定上帝是否存在的人選擇相信上帝。他說,就把相信與不相信當做一場賭博,是賭有上帝還是賭沒有上帝呢?當然是賭有上帝。因為賭贏了得到的好處極大,而即便上帝不存在損失卻幾乎為零。相信有上帝,你因為心中有上帝,有愛,遵循《聖經》所說的與人為善,熱心幫助他人,做一輩子好人。最後,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你得以上天堂,永遠生活在幸福裏。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沒有上帝,你因為有所謂的上帝的指引,在愛裏過了一生,也沒有什麼不好。而反之,拒絕相信上帝的存在會讓你失去寶貴的上天堂的機會,你的人生可能迷失方向,你可能要在地獄裏受刑。就算最後真的沒有上帝又如何呢?除了被證明正確,你還能得到什麼?所以,選擇相信上帝吧。
可是,真的可以用理智的方法決定一件本身不理智的事情嗎?至少在夏瑞漫身上這行不通。就算每天讀《聖經》,每天祈禱,每周去教堂,照著經文所說做每一件事,如果沒法真真正正發自內心地相信,所謂的信仰還是不存在的。或許外人無從知曉,但自己肯定騙不過自己,也騙不過上帝——如果他真的存在話。
三十
“今天的課好無聊啊,玩了一整節lecture的手機。全都是去年學過的東西又重複一遍。”這是下課回家後Maggie常感歎的一句話。
“今天的課好有趣啊。”這是夏瑞漫在放學路上常在腦袋裏對自己說的話。
在國外受教育,尤其是本科,學習文科以及更傾向於激發批判性思維的學科是否會更有收獲呢?這個問題夏瑞漫常問自己,也常聽到對此問題肯定的回答。Maggie偶爾也會一反常態地這麼感歎幾句。夏瑞漫覺得在一定程度上自己跟Maggie和馬彤比起來,她接觸到了一個更廣更深的英國社會以及西方思想和思維方式。產生這樣的不同的原因是多方麵的,其中之一定是所學習的學科的不同。不論喜歡還是不喜歡,主動還是被動,每天通過在課堂上和課後書本裏與曆史、文化、政治的親密接觸,必會對整個英國和西方社會有更多的了解。
學習內容本身並不是全部,非中國人熱衷的傳統科目一般中國人報得較少,認識英國本地和其他國家的人的概率自然而然增大了。當班裏和係裏有多於五個中國人時,不互相抱成小團體就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本來剛出國英語就說得還不特別流利,文化差異讓交流更加障礙重重,此時見到親愛的國人怎會不雙臂相迎?除非某些機緣巧合,外國人也不會不斷主動來與你打招呼,尤其在中國的人們已經用起他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以後。幾個星期過去了,發現英語水平進步怎麼還不大,怎麼還沒認識幾個外國人,是不是得想想辦法啊。可是語言的障礙還在那裏,可是在中國人的圈子裏待得是這麼舒服,可是同班的外國人也都結交了自己的好朋友。唉,那就這樣吧,一切已成定局。不與一個社會最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人”交往,如何從門外走進門內。了解很多事物的最好方法不是讀書讀書讀更多書,而是與人交流,與人接觸,親身感受。
但這也不是全部,在英國學文科益處多並不是夏瑞漫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學文科也好學理科也罷,學曆史也好學數學也罷,她不覺得某一門或者某一些學科本身比另外一些好。最最重要的是,要選自己喜歡的、感興趣的課程。所以說,中國人剛好全都特別愛經濟、管理、金融?真是太巧了!夏瑞漫不止一次聽到別人對她說:“我特別喜歡曆史,當初也好想報,可是……”有人甚至會說,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肯定不選×××,可惜當時被現實打敗了。什麼是現實?現實或許很殘酷,但有時候我們心裏自己描畫出的世界比真實的世界還要殘酷,所以還沒踏出校園就被打敗了。
對一個社會的了解多少當然並不取決於學科內容,既然係裏的外國人特別少,總不可能學校的每個角落都被中國人占領了吧?別隻參加中國學聯的活動了,學校裏幾十上百個社團難道還不夠選嗎?總有辦法的——如果你有足夠的決心。但如果你的目的隻是拿到一張文憑,那廢這些功夫確實沒有什麼必要。
哪怕生活上處於與當地人基本隔絕的狀態,至少也要多看看新聞。叫不出首相卡梅隆以外的任何政治家的名字是否有些不應該?身處異國他鄉的中國學生處在一個哪兒也不屬於的中間地帶?既然不是英國人,何必關心他們的社會狀況,既然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國內,似乎也不需要對中國有太多的關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夏瑞漫盡量不去仲裁哪個好哪個壞,也不願強加自己的想法和觀念於人。可關注時事與新聞是否是身為社會公民的責任?或者應該把人群縮窄一點,是否是受過較好教育且吃穿不愁的人的責任?誰都有了解社會狀況以及發出聲音的權利,但這裏責任是關鍵詞,如果一個國家最年輕的生命的心裏隻想著得到和保住手裏的飯碗這件事,這個國家的前途還能光明嗎?可一個公民到底需要承擔多少責任,難道不殺人、不放火、不違法、與人為善、對家庭負責還不夠嗎?彼得·辛格說這絕對不夠。他關於道德義務的論證極其有力,至少讓夏瑞漫感到無力反駁,又或者她本來從內心深處就一直跟彼得·辛格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