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牧場(7)(2 / 3)

我原來以為叫他包大卵子是因為他的卵子長得大,現在才知道是他喜歡吃卵子才有了這個外號。他本來就是在草原到處遊走的騸馬匠,後來解放了,進了獸醫站,再後來成立中學進學校當了老師。雅圖說他吃啥補啥,每天吃卵子,自己的卵子一定長得比別人大,裏麵的白膿也會比別人多。雅圖現在長得和她阿媽一樣肥壯,對生殖器也特別有天分。

我說你怎麼知道?

她說看他的褲襠就能看出來。

不過包大卵子確實很有學問,他說在咱們科爾沁草原每一隻羊每一頭牛都是老蒙醫,他們每天吃麻黃草、吃蒲公英、吃沙蔥、野韭菜,你吃它們的肉喝它們的奶,就等於給你治病了。你們小男孩現在還不需要,我們老男人吃馬卵子是最好的補藥。

學了半年獸醫,我也沒愛上這一行,走街串巷,背著幾把刀給牲畜們計劃生育,成了我很厭惡的事情。我對這個鐵飯碗已經沒有興趣了。但是,卻養成了一個改不了的習慣,看見牲口,就往兩個後腿之間看,看看是公的母的,騸了沒有?

我把我這習慣和雅圖說了,她說她也是這樣,可能這就是咱們在學校學習的知識吧。

實習結束,我們正式回課堂上課。終於,新課本來了,上午,我們打開書上了兩堂課。滿達校長給我們講《獸醫基礎知識》,趙援蒙成了我們的物理老師,講力學。

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體育老師把籃球砸到了我的後脖根子上,我當場就摔倒在了操場上。體育老師叫那森,是退伍軍人,個子高大,皮膚粗黑,性格內向。他把我拉起來,拽著跑幾步,看我腿腳發軟,跑不動,就一言不發地把我又扔到了草地上,繼續教其他同學打籃球。

我趴在地上,心裏很害怕,感覺自己全身發軟,好像要死了一樣。昏昏沉沉地,我就好像睡了一覺。集合的哨子,讓我清醒了。我聽體育委員喊我:下課了,你還不起來。

我站起來,有些搖搖晃晃地站在了隊伍裏。體育委員喊:立正!稍息!那森老師說了一句下課,就抱著籃球轉身走了。

我站在那裏,看著眼前黑影飄來飄去,就安靜了。大家都走了。

放學回家,我背著書包,一路眼前都飄著黑影,全身沒勁兒,惡心,頭疼欲裂。尤其是左側從太陽穴疼到眼球裏,腦血管鼓起,一跳一跳地疼。

雅圖沒上體育課,看我這個樣子,問我怎麼了,我感到很煩躁,又不願意講被老師用籃球打了,就喪氣地說:我要死了。

雅圖說,我看你不是要死了,你是要瘋了。她說完仔細看我說,你的臉色蠟黃,很難看,你真是病了。她就拿過我的書包,幫我背了起來。

進了家門,阿媽一看我就說:孩子,你怎麼了?我說:阿媽,我腦袋疼。

阿媽就掃淨院子裏的糞便和草屑,把吃飯的木頭方桌子,放在了院子裏。她說,來,躺下,讓阿媽給你治治。

我仰天躺在了桌子上,阿媽在地上找了一塊碎玻璃,又砸碎一些,從中挑出一塊尖利的玻璃碎片,就紮進了我太陽穴的血管裏。伴隨雅圖的一聲驚叫,我的血管高高地噴出了一股黑血。我沒有感覺到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些麻癢。

雅圖不敢說話了,嚇得呆在了那裏。阿媽邊給我放血,邊自言自語:你看這血都是黑色的,你體內的毒火太大了,好了,流出紅血來了,病毒都淌出去了。阿媽打開一個紙包,捏出一些黑色的馬糞包麵,就給我摁在血口上止血。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我從桌子上爬起來,也感到腦袋輕鬆,好像馬上就不疼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的胃好像沒了底兒一樣,吃了很多東西,都沒有感到吃飽。心情也好,我配合著雅圖讚美阿媽的治法神奇。

阿媽為我治好了頭疼,好像也很開心。她說:咱們這科爾沁草原上,世世代代就是這麼治頭疼的,牧村裏大多數人我都給他們放過血。

晚上睡覺,一躺到枕頭上,我就感到後脖根子疼。現在頭不疼了,眼睛也不疼了。後脖根子疼,我還是感到四肢疲軟,氣悶,有點惡心。我想,可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起來,阿媽問我,腦袋不疼了吧?我說好了。可是後脖根子還是疼,我沒跟阿媽說,就和雅圖一起上學去了。

放學回來,我說阿媽你再給我放一次血吧。阿媽說,腦袋還疼?

我說不是腦袋疼,是後脖根子疼。

阿媽用手摸我的後脖根子,阿媽的手很粗糙。阿媽說,這裏疼,放血沒用。她就拿來一瓶白酒,含在嘴裏一口一口噴在我的後脖子上,然後用手給我揉捏。到了晚上,阿媽悄悄地點起香來,為我做法事。她把鍋灰塗到我的臉上,為我念誦咒語。她先是懷疑有一個沒有臉麵的冤魂,附在了我的脖子上。因為脖子是腦子和心連接的橋梁,是鬼魂最容易潛伏的地方。後來,阿媽說,她看到了我的前身,我是七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先祖麾下的一名千夫長,和敵人作戰時,在馬上被一個穿著鐵鎧甲,高鼻深目的外族人,從後脖根子上砍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