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譚大婚之日,好似叫人灌了幾回的酒,也不知怎的,許是灌著灌著,便將酒量給灌上來了。”林子清隨後也笑著說道。晚風一陣一陣的,卻不顯幾分寒意,正正好好的,倒是吹得人怪舒服的,便是一時的心境也難得開闊了不少,更難得想起了一些往日裏的舊事來。
林子清不覺也學著楚留香那般伸手揉了揉鼻子,鼻尖似乎隱約聞見了一陣清清淡淡的鬱金香的味兒,應是楚留香懷裏隨身揣著的那香粉的味兒,平時倒也不曾怎麼在意,現下靜下心來,一絲一縷的,像是撓得鼻尖有些癢了,伸手便又揉了。
“林夕。”楚留香猶豫著終於喚了一聲,見身旁的林子清一愣之下竟果真頓住了,隨後隻又笑著說道,“你以前叫這個名字啊,挺好聽的,怎麼後來又改了字?”
“倒是許久不曾聽聞這個名字了。”林子清伸手揉了揉自己一邊的額角,不覺苦笑道:“你竟是忽然從哪兒聽來的這舊字的?”
“快十多年前的舊事了。”許是覺得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林子清揉罷了一邊的額角,倒是也爽爽利利地說了,“那是我方才及冠,決心要上京考取功名,成就一番事業,一心想著要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然而,卻正在我上京的前些日子,阿母病重,無奈,我便隻好棄了原本上京的打算,專心照料阿母。我自小便是由阿母一人撫養成人的,阿母的恩情於我而言遠遠比任何事都要重要許多,阿母臨死之前卻隻神神叨叨地說著,我天生這個字取得不好,要不好再叫林夕這個字了,她去最近的菩提寺裏誠心替我求了個新字,隻道那清字最顯人的品格,是個好字,子能兼人,亦是個好字,子清便是我日後的新字了。”
楚留香隨即便笑道:“子清這兩個字確實不錯,也似乎更好聽一些。”
“現下想想,阿母當時定然還是有話要與我說的,林夕這個舊字想來定是另有一番其他的緣由,才不叫我遵了這舊字,想來又是一番不得了的麻煩吧。隻是,此事畢竟是我阿母臨終之時的交代,自此之後,世上隻有林子清,再無林夕這一舊字。”林子清道,“隻是,日後待我為官之後,念及此事,曾在神捕司勘察過我出生之時,亦是三十多年前上清縣的各類案宗,不過,後來,我又想到,鄉裏的人常言,阿母曾在江城做過一段時日長工,我又調出了江城一縣三十年左右的案宗……”
見了林子清似乎若有似無地向著他瞧來的一副模樣,摸了摸鼻子,便也隻好苦笑:“早知此事想必定不能瞞住你這人的,自你為官之後,你方及弱冠之時阿母臨終之言也早是四五年前的舊事了,倒也難為你還能記得。”
林子清隨即也笑道:“你好似又知道了一些我不怎麼知道的舊事,可也要與我一道說上一說?”
“此處庭院裏有一處石桌,方才見你隻顧吃酒了,倒不見你怎麼用膳,我且去酒樓裏的廚房取些吃食來,隨後再坐下細說吧。”說罷,楚留香又指了指懷裏眼瞧著已經開始打起了小呼嚕的小醉貓,笑道,“也且先送了這小醉貓去客房裏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個好覺。”
林子清伸手也捏了捏江小魚一邊紅彤彤的臉頰,心下好笑道,怕是這回當真成了一個小醉貓了,隨後方才溫溫和和地應了一聲,“好。”
待到楚留香拎著手上的食盒和一壺方才沏好的新茶於石桌旁坐下的時候,卻見身旁的林子清卻好似望著院子裏那株梨花樹有些出神,隨後方才似又很快的會過了神來。楚留香心下歎了一聲,心道,畢竟是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的滅門慘案,盡管早已過去了那麼多年,知道和自己還有那麼幾分關係之後,又哪是能夠那麼輕易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