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何其無辜。當年那小孩一再枉死,雖與當年的滅門慘案慘案並無幹係,隻道是天道不公,隻可憐那當時的小兒到死竟也不知自己的身世,不知其身負一家滅門血仇,亦不知其尚有親人在世,更至死也不能認祖歸宗。
師叔當時尋得當年那小兒之時,知其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並未涉及江湖,因而一見之下,並沒有將當年的滅門慘案盡數告知,亦不曾與之相見,當時竟隻覺自己執念已斷,一心想要出家當和尚去了。”
“他都既然已經當了十多年的和尚,吃齋念佛了那麼多年,竟還放不下這樁執念嗎?”
“據聞當年那小兒本是死於非命,算是枉死。三十年前,林府上下整整三百多口人遭賊人所迫,死於非命,聽聞師叔的小孫子天資極為聰穎,雖無習武的根骨,卻是個胸懷錦繡的經世之才,又有出將為相之才,為官,為將於民,都是天下之大幸,聽聞入朝為官之後,又深得聖上賞識,做了一番的實事,可惜……聽說最後卻死在了一個皇帝的一個女人的手裏……最後枉死了。
當年滅門慘案之後,師叔此生唯一的執念便在那小兒的身上,偏生當年的那小孩又出落得如此優秀,然後,突然有一天,師叔獲悉這個小孩偏又枉死了。
聽聞當年那小兒本就體弱,若是再待上幾年,他忽然就那麼病死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倫,屆時,或許師叔就真的能徹底的放下當年的一樁血仇,卻偏偏那孩子最後不是病死,也並非壽終正寢,卻是因了一個女人而枉死……放下,便是說得容易,那可是林府上上下下整整三百多條人命,這麼多條血淋淋的血債又哪是那麼容易能放下的?”
唐恒忽而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林子清,字子安,揚州上清縣人氏,原字林夕。”
楚留香伸手揉了自己的鼻子,隻好苦笑道:“我現在便情願你本是在與我說著玩笑的。”
“我從不會拿死人的事來玩笑。”唐恒笑了笑,隨後又說道,“我先前倒是在與你開玩笑的。”
聽得唐恒道了一聲“我從不拿死人的事來玩笑”,聞言楚留香不由稍一皺眉,然而隨即又笑道:“八百年前本是一家人,本就是同一個祖宗,自然本就是一家人,倒也說不上是在玩笑。”心道了一聲,這人可實在算不上是什麼死人,說不準倒還能活上很久。
……
楚留香一手搭上了林子清一邊的肩膀,隻笑著向唐恒道了一聲,“江林。”又指著江小魚說道:“江兄之子,江小魚。”楚留香笑著向一旁的林子清眨了眨眼,卻不說話。
唐崢眯著眼瞧著幾人一眼,見楚留香似乎有心瞞著唐恒,心下隻道,麻煩的事情確實越少人知道越好,隨即也泰然得很的認了故友的這個新名字“江林”,胡鐵花心有狐疑,然而瞧著在座的幾人似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坦然的模樣,又見那書生已經滿了杯中的水酒,溫溫和和地笑著向唐恒道了一聲“唐兄。”,稍稍愣神之下,隨後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林子清”這個名字確實該越少人知道越好。
……
待到此間酒席終於散去,
“倒是瞧不出,你的酒量好似也十分不錯。”楚留香笑著與同路一道歸去的林子清說道。伸手又捏了捏懷裏的江小魚一邊的臉頰,道:“倒是這小子學著胡鐵花也成了個真真正正的小醉貓。”
先前上山之前與胡鐵花酒樓一聚之時,多半也是因著這人有事在身,故而故意裝醉的,倒是現下,才算是瞧出了這人似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酒量。
“平時便是隻見你喝茶了,竟不知也是個能吃酒的,這會子卻是將花瘋子那醉貓先給喝趴下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著說道,“要灌醉你可比灌醉花瘋子那隻醉貓要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