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邊啃咬手指邊想你。我的手指啃過多少次,便會想你多少次。因為,你在離我最近的唇邊。
——自林嘉楠日記
1
巴黎高等商學院。
“林嘉楠,等等我。”楚語盈邊跑邊喊道。
林嘉楠卻自顧向前走。這女人真是麻煩,走路磨磨蹭蹭。無論做什麼事都喜歡遲到,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可方佳蘭都不會這樣,她走起路來如風般輕盈灑脫,做起事來幹練又利索。
方佳蘭這個名字不時會跳入他腦海中,他習慣於將所有的事情都同她聯係起來。吃飯時,他會想起她是喜歡吃辣椒的,於是,情不自禁地多加了一勺辣椒;睡覺時,他會想起她溫柔、恬靜的樣子,心中充滿憐惜;自習時也會想起她邊咬筆頭邊蹙眉的樣子,不禁獨自傻笑。
離開她快半年了,她還好嗎?她還記得自己嗎?分別近七年了,也許她對自己的感覺已經很淡了吧?他們似乎從未開始過,僅憑當年的記憶,又能說明什麼、改變什麼呢?更何況,當年的記憶不僅僅是美好的,還攙雜許多傷痛的回憶。
“想什麼呢?”楚語盈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他僅穿著內褲在房內,見她進來,慌忙裹了床毯子。
“怎麼進來也不敲門?”他抱怨道。
“我們之間還用這麼見外嗎?”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在毯子裏穿好西裝短褲,又套上了一件T恤衫。
“嘉楠,我有一個新男友了。”
“很好啊。”他淡淡地說。
“是個法國人,長得很帥,個子也很高。”
“噢。”
“你真的一點都不吃醋?”楚語盈滿懷希望地問。
“洋醋有中國的醋好吃嗎?”他很無厘頭地說。
“那我和他約會去了。”
“玩得開心。”他依舊是淡淡的,麵無表情。
楚語盈仍不甘心,說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參考一下怎麼樣?”
“有什麼好看的,在我看來,老外長得都一樣。”
“要是我被老外欺負,你會幫我嗎?”她試探道。
“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千萬別被人騙了。”
楚語盈跺著腳走出門外,又回過頭來忿忿地說:“林嘉楠,你真是個冷血動物!”
楚語盈今晚約會的是一個長得很像湯姆·克魯斯的洋帥哥,可她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阿湯哥”給她講了許多笑話,她也隻是淡然一笑,還經常走神。
“楚,你今晚是不是有心事?”阿湯哥問。
“是啊,我喜歡快七年的人卻不喜歡我。”
“是你的中國同學林嗎?”
她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
阿湯哥聳了聳肩說:“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地球人都知道。”
聽了他的話,她忍不住笑了,卻又很想哭。所有的人都知道,唯獨當事人林嘉楠不知道,或者說,他假裝不知道。可惜,她楚語盈的愛情辭典裏沒有“認輸”二字,再難攻克的男人,她都一定要征服。
第二天傍晚,林嘉楠正在房間溫習功課。半年多的口語學習下來,他已經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了。他擁有一張帥氣的東方麵孔,幽默又風度翩翩,很快成為班上女留學生們追逐的目標。所幸有醋壇子楚語盈替她抵擋了許多女孩的追求,省卻了他許多麻煩。後來,他幹脆對外宣稱楚語盈是她的女朋友,兩人已經住在一起了。在他看來,楚語盈不過是他用以抵擋來勢洶洶、熱情如火的外國女孩的一個最好的擋箭牌,而楚語盈卻信以為真,以林嘉楠的女友自居。
他看書正看到興頭上,忽然發現自己眼前站著個人,不禁嚇了一大跳。天啦,這是什麼狀況?
隻見楚語盈穿著一件薄、透、露的睡衣,裏麵幾乎遮不住臀部的小褲衩依稀可見。林嘉楠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極力將注意力放到書上,卻又忍不住想將眼前的魅惑女人看個究竟。
“嘉楠,我美嗎?”楚語盈邊拋媚眼邊說。
林嘉楠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這是在考驗他的毅力與自製力啊。可憐他一個未經人事的血氣男兒,卻要經受如此嚴竣的考驗。他寧願此時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搔首弄姿的洋女人。可是,他眼前分明是一個活色生香,同他相識快七年的漂亮的中國女人。
一雙纖纖玉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撫弄著他的臉,進而輕輕地觸摸著他的耳垂。耳畔,是她的微微嬌喘。楚語盈環住他的雙肩,將身體貼在他身上。他感覺到了她綿軟的胸部,以及她劇烈的心跳。
林嘉楠,你可以嗎?他迷茫地自問,心裏不斷地掙紮。她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唇角,挑逗得他恨不能立刻咬住她的玉指。
好熱!他站起身,楚語盈卻迅速撲進他懷裏。“楚語盈,不要,不要這樣。”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拒絕著。
兩片滾燙的唇貼了上來,一雙手臂緊緊地圈住他,令他無法呼吸。一股血氣直衝腦門,他再也忍不住了,在她的額頭、臉部、頸部胡亂吻起來。
楚語盈熱切地回應著他的吻,雙手在他身上遊移。他的身體開始被她點燃,滾燙得像一團火。當楚語盈的雙手滑至他的敏感部位,並輕輕觸摸時,他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和身體的衝動,雙手在她胸部大力揉搓起來。
楚語盈主動褪去睡衣,隻露出性感的胸衣和小褲衩。“嘉楠,我愛你,我要你。”她大膽的表白令林嘉楠血脈賁張,他一把扯下她身上僅有的衣物,將她推倒在床上。
十幾分鍾後,一切都風平浪靜。林嘉楠長歎一聲,仰躺在床上。他累極了,心裏仿佛被一團雜亂無章的破棉絮充塞著,堵得慌。
“嘉楠,這真的是你的第一次嗎?”楚語盈興奮地問。他扭過臉去不理睬她。
“哈哈,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有過很多女人呢。”她得意地說。
這有意思嗎?麵對身邊這個女人的哂笑,他有些惱怒。自己堅守了二十多年的童貞,竟然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弄丟了。他將自己草率地送了出去,送給了一個他並不愛的女人。
從此,他丟了自己。
黑暗中,他絕望地發出一聲長嘯。
2
阿黛爾在隔壁房間,將剛才發生的一切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神色凝重地來到林嘉楠父親的遺照前,對著罩著黑紗的相片說:“林,你的兒子長大了,希望他的人生不會像你一樣,以悲劇結束。”
“楚語盈,回到你自己的房間去睡吧。”林嘉楠推了推睡在旁邊的楚語盈。
“不嘛,我就要陪著你。”她不僅不走,反倒貼得更緊了。他本能地往旁邊躲,越躲楚語盈越向他進攻,一不小心,他從床上掉到了地板上。
“哈哈哈……”楚語盈禁不住得意地大笑。
他對她的惡作劇十分惱怒,大叫道:“夠了!”他抱了床被子,徑直走到了客廳。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倒頭就睡。
楚語盈坐在床上,恨恨地想:好你個處男林嘉楠,你的第一次都給了我,看你還怎麼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第二天上課時,林嘉楠再看到她時,感覺十分尷尬,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神從她身上晃過,便匆匆移開了。楚語盈覺得暗自好笑,他可真保守,不像其他國家的留學生,公然在校園裏勾肩搭背。不過,若他真像其他的同學那樣,她必定不會對他有半點興趣。她喜歡的就是他的冷傲,他的靦腆,他深藏不露的火一樣的熱情。
林嘉楠想念母親了。他開始給母親打國際長途。母親一接到他的電話,激動得許久才平靜下來。
“小楠啊,你怎麼才打電話啊?都一周沒打電話了,你是不是不記得媽媽了?媽媽想死你了,日也想,夜也想。你不知道,你不在媽媽身邊,媽媽飯也吃不進去,睡覺也經常失眠。小楠啊,學校一有假期你就回來啊。不要去華人餐廳裏打工,花錢也不要太節約,有媽媽在呢,你就安心地學習,盡早回國。對了,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啊?那個楚語盈跟你怎麼樣了?”母親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大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聽到楚語盈的名字,他的心就變得莫名地煩躁起來,他隻好敷衍著回答道:“媽,沒有啦,我隻想抓緊學習,盡快學完回去陪媽媽。媽媽,我馬上要去上課,先掛了啊。”
本來有滿腹的思鄉之情想向母親傾訴,卻變成了三兩句的敷衍,母親在電話那端一定很傷心吧。可是,如果不就此結束通話,母親一定會很八卦地問這問那,大到他有沒有交女朋友,小到他今天吃的什麼,甚至有沒有剪指甲。
在母親眼裏,他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母愛,有時於他又何嚐不是一種無形的負擔?
他很喜歡阿黛爾。這個老太太雖然年紀很大了,但耳聰目明,身體健康。許多事她看在眼裏,但從不說出口,絕不會讓他難堪,隻在關鍵時刻用一兩句話點破他,令他幡然醒悟。阿黛爾真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老太太,就像是他的祖母。
阿黛爾,請你告訴我,我該接受楚語盈嗎?我的心早被另一個女孩占據了。接受楚語盈意味著對那個女孩的背叛吧?
方佳蘭,方佳蘭!你是否也如我想你般想我?
這幾天,方佳蘭的麵色都很憔悴。她暗中觀察父親,發現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吃飯、睡覺。父親的病情基本好轉了,隻是需要多休息和補充營養。她心中暗自納悶:父親難道對母親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不可能啊,父親又不是文盲,想當年,父親還寫得一手好書法,也有才子之美稱呢。那麼,他是在裝傻了。可是,裝了這麼多年,他不累嗎?一個正常男人怎麼可以容忍妻子背著自己在外麵喜歡其他的男人呢?母親已經走了這麼多年,父親難道還一直對心裏裝著其他男人的母親念念不忘嗎?他為什麼不續娶?是因為忘不了母親,還是怕繼母對她不好呢?父親這麼做到底是高尚還是自私呢?
父親的身體剛恢複,她就住到了學校。她實在不願看到父親滿臉愁苦的樣子,她認為這是他自找的。她的父親就不能有一點血性,不能爭取哪怕一點點屬於自己的幸福嗎?小時候,她曾問過父親:“你愛媽媽嗎?”父親沉思了一會兒,答道:“大人的事,你不懂,長大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現在,她長大了,卻依然不能懂。
那個木頭盒子,她當天趁父親不注意時就偷偷鎖上,又放回了原位。她沒有看完裏麵的信,她不知自己的心還能承受多少關於母親的背叛,她不忍再看到母親和除父親之外的男人纏綿旖旎的文字。
那個木頭盒子裏裝著的秘密,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會在她心裏爆炸。所以,她必須將那個盒子鎖得死死的,生怕裏麵會再飛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來擾亂她和父親平靜的生活。
她依舊忘我地學法語,希望能再找一份法語家教,也希望有一天能去法國看看盧浮宮、埃菲爾鐵塔、巴黎聖母院,雖然這個夢想離自己是如此遙遠。
手機響了,竟然是查理的母親打來的。
“方老師,你好。”
“陳小姐,你好。查理現在好嗎?”
“他不好。”陳小姐說道,“自從你離開後,他再也不願意學法語了,換了幾個老師,都被他趕走了。他還威脅我,不請你回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學法語了。”
方佳蘭笑了,小查理真是和她的脾氣一樣,又臭又硬。
“方老師,我要向你道歉,我的教育方法是有些欠缺,我希望你能回來,繼續教查理法語,我會增加課時費的。”
“謝謝你,陳小姐,我也非常想查理呢。請問,我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如果有空的話,希望今天晚上你能來。”
“好,晚上7點見。”放下電話,方佳蘭禁不住快樂地哼起了她喜歡的法語歌曲。這段時間的陰霾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所代替。她為又能見到可愛又懂事的小查理而興奮,為終於可以多一份薪水而高興。有了陳小姐付的課時費,她就能早一點還清欠陸小西的錢了。
她從不願欠誰什麼,不論是錢,還是情。
3
當晚,方佳蘭再次見到小查理時,小查理非常興奮,圍著她不停地說話。好幾次陳小姐都打斷他的話,最後,他生氣地說:“媽媽,請允許我對我最喜歡的女人表白。”
聽到小查理這樣的話,方佳蘭和陳小姐都忍不住笑了。
“長大了,我要和方老師結婚。”聽到查理的這句話,她們笑得更厲害了。
兩個小時的課程講完,她累得精疲力竭。為了準備這兩小時的課程,她足足花了四個多小時,為的是能將查理落掉的課程全部補上。陳小姐將課時費提高了一倍,當天就將三百元錢遞到她手上。
“謝謝你。”她感激地說。
從查理家回到學校,已是月朗星稀。今天心情不錯,她獨自漫步在校園,感覺好久沒有如此愜意地呼吸新鮮空氣了。
“方佳蘭。”她背後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她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誰。
“我去醫院找過你,他們說你父親出院了。又去你家裏找你,你父親說你打工去了。”
“嗯。”她輕聲回應著。
陸小西走到她麵前,扶住她的雙肩,低沉地說:“佳蘭,我想你。”不等她回應,陸小西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不,不要這樣,小西……”她掙紮著,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她的頭一陣陣眩暈,她想拒絕,卻無力拒絕他。這個男人的懷抱很溫暖。或許,他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幸福。
許久,陸小西才將她放開。他癡迷地望著方佳蘭,苦笑著問:“佳蘭,如果有一天我們會分開,你會想我嗎?”
她大驚:“為什麼要這樣說?”
“學校有幾個法國交換生的名額,我們係隻有一個名額,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一個。”
“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我記得有告訴過你,我的叔叔在學校工作,他剛跟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