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是一抹淡藍色(2 / 3)

“教授,我們可以進去嗎?”他大著膽子問。

“對不起,不可以。”弗朗西斯冷冰冰地說。

“教授,我到達的時間是8點31分,僅遲到了一分鍾,可你已經讓我們在外麵站了五分鍾了。因為楚的腳扭傷了,我們沒有請假去醫院而堅持來上您的課,請問我們不應該進去嗎?”他邊說邊放下楚語盈。

弗朗西斯轉過身,嚴肅地說:“這裏是課堂,不是供你們談戀愛的地方!我早說過,遲到了就不要來上我的課,任何人都是如此!”

“可是,教授,上次安德烈遲到了十分鍾,您不是也讓他進來上課了嗎?”林嘉楠據理力爭。

眼見著被自己的學生當著眾人的麵揭穿事實,弗朗西斯不禁惱羞成怒,指著林嘉楠咆哮道:“你以為世上的事都是公平的嗎?我就不讓你們進又怎麼樣?誰讓你們是中國人!”

林嘉楠的自尊仿佛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他的臉仿佛被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輪流摑著。他直視著弗朗西斯教授,認真地說:“弗朗西斯教授,我一向對您非常尊敬。我之所以來法國,也是因為欽慕她的藝術,她的品格。但是,讓人非常失望的是,您讓我改變了這個美好的看法。的確,中國曾經貧窮落後過,但是,憑著我們的自主自強,現在的中國也有北京、上海、香港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她們的繁華絕不亞於巴黎。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對中國產生這麼深的偏見。我可以告訴你,中國有著五千年的文明,中國人團結友愛。朋友受傷了,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管,寧願上課遲到也一定要幫助朋友。對不起,我現在要送我的朋友去醫務室了。”說完,林嘉楠朝弗朗西斯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你真棒!”課堂上響起熱烈的掌聲和一片讚許聲。

他背起楚語盈正準備往外走,弗朗西斯喊住他:“林,下午六點來找我,我為你把今天的課補上。”

“謝謝教授!”他興奮地說。

在去醫務室的路上,楚語盈愧疚地說:“嘉楠,對不起,我害你遲到了。”

“下次走路小心點。”林嘉楠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楚語盈仍不死心,她深信,憑她的熱情,一定能把這塊堅冰捂熱,甚至融化。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擋得住她的魅力,國內大學裏的那些愣頭小子不能,他林嘉楠也不能。想到此,她驕傲地笑了。

法國的醫生非常負責任,仔細地對楚語盈進行了各種檢查。手續雖然繁瑣,但足見他們對工作的認真負責。林嘉楠一直守在診療室外麵,不時在走廊外徘徊。

幾個月前,他也曾在校醫務室守護過另一個女孩。他一直清晰地記得,在外國語大學校醫務室看到昏厥過去的方佳蘭時的那一幕。她躺在病床上,臉上寫著幾許溫柔,幾分調皮,還有幾分桀驁。

楚語盈腳輕微扭傷,需住院觀察一天。她在病床上睡著了,睡得很平靜,也很安詳。那眉眼,竟和方佳蘭有些神似。

佳蘭,你還好嗎?兩年後,我們還能重逢嗎?他出神地望著病床上的女孩,她一會兒是風情萬種的楚語盈,一會兒又變成我見猶憐的方佳蘭。

是因為太寂寞了,所以才會對眼前的女子產生錯覺吧?寂寞太傷神,寂寞會攪亂你的神經,然後讓你分不清是非,辨不清自己的感覺。

楚語盈眯著眼裝睡,林嘉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心裏暗自得意:好你個林嘉楠,平時裝得那麼清高,原來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現在看來,攻克你這座堡壘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喜歡我就直接表白啊,為什麼還要故作矜持呢,難道非要我主動嗎?

林嘉楠累極了,趴在床邊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他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睡到了病床上,旁邊竟還躺著一個女人!他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迅速檢查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衣冠整齊。

“楚語盈!這是怎麼回事?”他吼道。

楚語盈笑道:“昨晚我們睡在一起,怎麼了?”

“可,可是,我是怎麼到你床上去的?”

“護士和我一起把你搬上去的。你睡得可真沉呀,還有,你該減肥了。”

他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燙。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被兩個女人抬上床,而自己卻渾然不覺!他沮喪地歎了口氣。

“你,現在沒事了吧?”他指著她的腳說,“要不,我去上課了。昨天弗朗西斯讓我去找他,我失約了,肯定會被他痛罵一頓的。”

“不好意思,嘉楠,是我不好。你快去上課吧。”

“那我走了啊。”

“等等。”楚語盈喊住他,“我也和你一起走。”

她邊說邊跳下床,準備往外走。林嘉楠攔住她:“醫生還沒說讓你出院呢。”

“我沒事,一點小扭傷而已。再說,你走了,我一個人呆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

“那好吧,走吧,大小姐。”林嘉楠已習慣了她的任性,或者說,不習慣也得努力讓自己習慣。

女人真是麻煩的物種。

4

林嘉楠去巴黎已經整整三個月了。

方佳蘭經常借故向陸小西打聽楚語盈的消息,實則是為了聽到林嘉楠哪怕隻字片言的信息。陸小西對她的小心思看得真切,卻從不點破,隻告訴她,他們在巴黎高等商學院學習,會遇上許多稀奇古怪的教授,不過,憑著他們的聰明才智,同教授們鬥智頭鬥勇時總能將那些歧視中國人的教授氣得無可奈何。他們還遇上了一個好房東,是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太,聽說林嘉楠的父親曾在一次地震中救過她的命,所以,對林嘉楠非常照顧。

那太好了!她從心底為林嘉楠鬆了一口氣。她本以為他在異國會不習慣,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學業不成問題,生活有人照料,更重要的是,有個貌美如花的女生——楚語盈陪著他,他應該過得很愜意吧。

他和楚語盈會走到一起嗎?每想到這一點,她心裏就禁不住泛過一陣陣的酸楚。也許從此真的要和他離散,從此各奔天涯了。

林嘉楠的哪怕一絲信息都可以令她回味許久,她想起陸小西說林嘉楠的父親曾在一次地震中救過那位法國老太太。

地震!

她的母親正是在地震後遭遇車禍去世的。前不久她去古城西安,也親身經曆了一場地震,雖然隻是一場虛驚。

縱然心裏盛著再多的心事,她還是得微笑著去給小查理上法文課。她希望小查理的生活能更陽光一些,希望他幼小的心靈不要被陰霾所占據。

“查理,你的手怎麼了?”方佳蘭一看到查理,不由得驚呼道。

小查理倔強地保持沉默。她拉過他的手臂,仔細察看他的小手,發現手心已是通紅,略微有些腫。

“怎麼回事?是被打的對不對?”她焦急地問,查理點點頭。

“誰這麼狠心,竟然下手這麼重?”

“我考得不好,媽媽生氣了就打我。”

“你考了多少分?”

“語文98分,數學97分,英語100分。”

方佳蘭驚奇地說:“已經很優秀了呀,為什麼還要打你?”

正說著,陳小姐板著臉進來了,說道:“查理,你再不用功學習,就別想見到你爹地!”

不料,小查理氣鼓鼓地說:“我才不要見到他,永遠都不要見他!”說完,轉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陳小姐,我們可以談談嗎?”方佳蘭認真地說。陳小姐又恢複了往日的高傲,側過臉去並不看她。

“查理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希望陳小姐對他不要要求太過嚴格了,這樣反倒會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方老師,你並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查理的父親非常優秀,他曾在中國留學,希望他的兒子也能比所有的人都優秀。查理這次考得非常糟糕,隻是班上的第三名,照這樣下去,他以後出國了,怎麼能超過那些法國的小孩?”陳小姐激動地說。

陳小姐的一席話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也要求她每次考第一,如果哪次沒能考第一,她都會蜷縮在角落裏偷偷流淚,愧疚好幾天。她從查理身上,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一個被自己最親的人拿著鞭子在背後不斷驅趕的人,一個內心自卑,卻故作堅強的人。不行,一定不能讓小查理重複自己的悲劇!

她鼓起勇氣對查理的母親說:“陳小姐,你希望查理優秀到哪種程度呢?全校第一?全區第一?全市第一?還是全國第一?查理還是個孩子,他不是學習機器!你對他的高標準,隻會增加他的心理負擔。希望你可以讓小查理的童年更輕鬆一些。”

陳小姐沉默了許久,才冷冷地說:“對不起,方老師,請不要將你的一套教育理論強加在我頭上,你已不適合當查理的家庭教師了。我會立即將你的薪酬結算給你。”

陳小姐將一遝錢遞給她,她數了數,發現多給了三百元。她將多付的錢退給陳小姐,說道:“謝謝你,我隻拿我應得的。”

拿了不菲的課時費,她背著碩大的背包走出查理家,可她的心卻無法輕鬆起來。對不起,小查理,姐姐不能再教你法語了,希望你能早日見到你遠在法國的父親,再見了。

她又失業了,所幸陳小姐剛給的一千多元還夠她維持幾個月的生活。明天,她又要開始重新尋找新的工作了。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失去,又不斷尋找的過程。隻是,有些東西遺失在路途中了,怎麼找也找不回。唯一能找到的隻有自己的那個家,雖然那個家殘破不堪,雖然家裏隻有個整日少言寡語的父親。

回到家時,家裏依舊冷冷清清的,客廳裏沒有人,來到臥室,見父親正在整理他和母親的房間。他正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一個古舊的木頭盒子。

“爸,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一見她回來了,方父急忙將盒子放到手邊的一個箱子裏,神情看上去異常慌張。他怪異的舉動反倒引起了方佳蘭的注意。

“爸,你繼續擦吧,我出去就是了。”說完,轉身走出房間,卻用餘光偷偷觀察父親的神色。

十幾年來,她都是在看父親的臉色中長大的,對於父親的一舉一動她再熟悉不過了。父親一咬牙,她就知道父親一定是生氣了,有時她會堅持同父親據理力爭,多半時候,她選擇隱忍;父親一抽煙,她就明白他要麼是在想母親,要麼是在為她擔憂;父親如果突然說許多話,那一定是喝了許多酒,否則,平時他一天也難得說上幾句話。

父親轉過頭,見她出去了,才放心地將木頭盒子放進一個用了幾十年的大箱子裏。

方佳蘭正在對麵的衛生間裏,父親的一舉一動,她透過鏡子看得一清二楚。父親一定有心事,並且還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就在那個木盒子裏。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在同父親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父親是貓,她是老鼠。父親越不讓她做的事,她越想做;父親越不讓她看的東西,她越想看。

哈,這次,她這隻狡黠的小老鼠贏定了!

5

“爸,你手機響了。”方佳蘭聽到父親的手機鈴聲時,父親正在發呆。

她隱隱感覺,父親一定有什麼心事。莫非,是因為那個神秘的木頭盒子?

父親接通了那個鍵盤已磨得麵目全非,僅能打電話和發短信的老式手機,“喂”了一聲後,看了看她,便到衛生間接電話去了,還關上了房門。

她想偷聽,但又怕被父親發覺,隻得作罷。衛生間裏的聲音漸漸高起來,她走近想聽清時,卻又變得悄無聲息了。父親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正當她納悶時,父親出來了,滿臉愁苦。

“怎麼了?你和人吵架了?”她深知如果拐彎抹角地問父親,他肯定不會說,就直截了當地問了。

“沒什麼,領導讓我去加班。”

“這麼晚了還要去加班?你們領導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你要上學,我們得吃飯啊。”父親無奈地說。

“別去了,我賺錢養活你。”她堅定地說。

父親露出久違的笑容,道:“好好地上學,爭取找個好工作。你母親去過法國,我本來也想送你去法國的,可惜我沒有那個能力。我對不起你九泉之下的母親啊!”

“老爸,有我陪著你,你高興了就罵,不高興了就打,還有人聽你說醉話,有人天天和你作對多好,我幹嘛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茅草窩啊。”方佳蘭揶揄道,她雖這麼說卻突然很想流淚。

父親嘿嘿地笑著,穿上工作服出去了。

她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見父親出了門後,便迅速衝到父親房間,找到那個裝滿秘密的大箱子。箱子打開後,裏麵是父親為數不多的幾件舊衣服,衣服旁邊,赫然躺著一個木頭盒子!

她激動地抱起盒子,準備打開時,卻發現那個盒子已經上了鎖。她用力拉那把鎖,看它能否被拉開,發現那把鎖很結實。她又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鑰匙,試了個遍,但那把鎖是老式的,普通鑰匙根本打不開。

鑰匙!那把鑰匙究竟在哪裏?

她開始翻找父親的抽屜,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所有被動過的東西還原。父親非常敏感,凡是他親手放置的東西必定記得一清二楚。記得小時候,為了買一個漂亮的帶鎖的日記本,她曾偷拿過父親的五塊錢,結果被父親發現了,被罰跪了一整天,還不準許吃飯。

父親的物品少得可憐,如同他的生活一樣簡單又乏味。她倒是在父親的櫃子中發現了不少她兒時用過的東西。一頂可愛的紅色小絨帽,看上去好像是兩三歲的時候戴的;幾十張“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的獎狀,原來父親竟替她保存到現在;一個陪伴她整個童年的布娃娃,印象中那是媽媽買給她的,布娃娃很破了,但那上麵寫著的她的名字依舊清晰可辨;更令她驚奇的是,抽屜中竟然還放著一塊玉!

她捧著這塊中間仿佛藏著一朵蘭花的玉,不禁思緒萬千。

這塊玉是一個叫林嘉楠的男孩送給她的!有一段時間,她稀裏糊塗地將這塊貴重的玉石隨手放在一個地方,後來想起時再去尋找,卻找不到了。沒想到,細心的父親卻替她保管著。父親曾問過她這塊玉哪裏來的,她謊稱是撿的,父親雖不信,但對這塊玉也是愛不釋手,後來也沒有多問。

她悄悄將這塊珍貴的玉石拿回自己房間裏,小心地收藏到自己的匣子裏。從今以後,她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塊失而複得的玉,再也不會輕易將它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