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3 / 3)

“‘別假惺惺啦!’雷德魯斯說。難道我是那種東部的冤大頭嗎?別哄人啦,對不起。我可不上當。你去恨你的朋友吧。我可要去找馬路上的尼克森家的姑娘,嚼口香糖,乘電車去了。”

那晚上,約翰·伍·克裏塞斯來了。‘怎麼!在哭嗎?’他整整珍珠領帶別針說。

‘你把我的情人給攆走了,’小艾麗斯抽泣著說,‘我不喜歡見到你。’

‘那麼跟我結婚吧。’約翰·伍點燃一支亨利·克萊牌的雪茄說。

“‘什麼?’她怒衝衝地嚷道,‘跟你結婚!休想,’她說,‘除非等我氣順下來,能上街去買點東西,你去辦結婚證的時候。隔壁有電話,你要找縣裏的教會文書辦結婚證,可以去啦。’”

講故事的人停下來,又譏諷地幹笑一陣子。

“他們結婚沒有?”他接著說。那還用問,哪有貓兒不愛腥的?我還要談談雷德魯斯老頭的事。照我的理論說來,你們的看法又都錯了。

他為什麼隱居?一個說是懶惰;一個說是傷心;另一個說是酗酒。我說這是女人害的。‘這個老頭現在有多大年紀啦?’他轉向比爾達·羅斯問道。

‘我想大概有六十五左右吧。’

好。他在這裏隱居了二十年。他在門口脫帽離開時,假定算他是二十五歲。那麼還應該有二十年,否則湊不齊數。那二十年是怎麼過的呢?我把我的看法告訴你們吧。

因為犯了重婚罪,坐了二十年牢。假定說,他在聖喬有個金發的胖婆娘,在煎鍋山有個黑發的瘦女人,在考穀有個鑲牙的姑娘。

雷德魯斯把事情弄僵了,被關進監獄。刑滿釋放後,他說:除了在裙邊討生活之外,我什麼都可以幹。

隱士的買賣還不太興隆,從沒有速記員去他們那兒找工作。我還是過過快活的隱士生活吧。梳齒裏不會再有女人的長頭發,雪茄煙灰缸裏也不會再有酸菜用的大茴香了。

‘你對我說老雷德魯斯自以為是所羅門王,便給送進了瘋人院,是嗎?無聊!他本來就是所羅門。’我的故事到此為止。

“我猜我是得不到蘋果的。附上退稿郵資。這個故事不像是能得獎的。”

法官梅尼菲早就聲明過,不希望事先對故事發表評論,等那無足輕重的乘客講完之後,大家唯恐法官責難,也就不言語。

接著,競賽會的天才的發起人清了清嗓子,開始講最後一個參加評比的故事。

法官梅尼菲坐在地上雖然很不舒服,可是你在他身上找不到絲毫有損尊嚴的跡象。逐漸暗下去的火光柔和地映照著他那令人肅然起敬的銀發。

“女人的心!”他用平穩而動人的聲調說……有誰能夠揣摩?男人的作風和欲望各各不同。我認為普天之下女人的心都按同一個節奏跳動,都和同一的愛情的旋律協調。

對女人來說,愛情就意味著犧牲。隻要她不辜負女人這個稱號,對於她,金錢或地位都無法同真實的情感相比。

各位陪審……呃……我該說,各位朋友,雷德魯斯對愛情一案已經進行了審理。

可是,誰在受審呢?不是雷德魯斯,因為他已經受到了懲罰。也不是那些賦予我們生命以天使的歡樂的不朽的情感。那麼是誰呢?是我們。

今晚,我們每一個人都站在法庭裏,從我們的回答中就可以知道我們的心靈是崇高的還是愚昧的。

女性通過一位最秀麗的代表坐在這兒來審判我們。她手裏拿著那個獎品,價值雖然不大,但是值得我們努力爭取,因為它是那位女性判斷和鑒賞的可敬代表表示讚許的酬報。

在敘述雷德魯斯和他所傾心的美人的假想的故事之前,我必須大聲疾呼地反對那種卑鄙的想法,也就是把雷德魯斯看破紅塵的原因歸於女人的自私、不忠、或是愛慕虛榮。

我從不認為女人會如此庸俗、會如此崇拜金錢。我們要在別的地方,在男人的比較卑劣的天性和比較低下的動機中,才找得到原因。

在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裏,當他們站在門口的時候,很可能發生了一場情人之間常有的口角。

年輕的雷德魯斯受到妒忌的折磨,就此背井離鄉。他這種行為有沒有充分的理由?正反兩方麵的證據都不足。

但是有高於證據的東西;那就是對女人的善良、不受誘惑、不為金錢所動的偉大而永恒的信心。

我能想象那個魯莽的情人自怨自艾到處流浪的情景。我能想象他逐漸消沉,最後領悟到失去了生活所給他的最可貴的禮物時完全絕望的模樣。

他之所以退出這個悲慘的塵世,以及後來的神經錯亂,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我對另一方的看法是怎樣的呢?一個孤獨的女人隨著年華的消逝而憔悴;但是依然忠實,依然在等待,依然期望著一個不會再見到的形象和不會再聽到的腳步聲。

現在她已經老了。她的頭發已經雪白,紮得整整齊齊。她每天坐在門口,滿懷希望地瞅著塵土飛揚的大路。

在精神上,她等在門口,等在他們分手的地點……她永遠屬於他,隻是不在這個世界罷了。

“是的;我對女人的信心使我有了這種看法。人間訣別,但仍在等候!她企望在極樂世界重新聚首;他企望在失望的泥沼裏再相會。”

“我原以為他在瘋人院裏呢。”那個無足輕重的乘客說。

法官梅尼菲有點不耐煩地動了一下。男人們都垂頭喪氣,怪模怪樣地坐著。

風勢小了一些,斷斷續續地吹著。爐火燒剩了一堆紅炭,散發出暗淡的光線。

女乘客坐著的那個舒適的角落裏,隻有一堆不成形的黑色的東西,一頭盤繞的、光滑的頭發,皮圍脖中間隻露出一小塊雪白的前額。

法官梅尼菲僵直地站了起來。

“現在,加蘭小姐。”他說,“我們已經結束了。我們中間哪一個人講的故事……特別是對真正的女性的估計……最接近你自己的想法,該由你頒發獎品了。”

女乘客並沒有回答。

法官梅尼菲以親切的態度彎下了尊貴的身子。那個不知羞恥的乘客低聲鬼笑著。

原來女乘客睡得很香。法官梅尼菲想拉她的手,把她叫醒。他伸過手時,碰到了一個冰涼的、不規則的圓形小東西。

“她把蘋果吃掉了。”法官梅尼菲吃驚地說,同時把那個蘋果核拿起來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