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 換湯換料,小短篇(3 / 3)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作品。人們一定會懷疑養父違背不搬離南竹市的諾言:將自己輝煌時期的作品拿出市麵。但是他的作品在風格和雕刻技法上和養父截然不同。盡管如此,人們在沒有完全了解他的情況一定會產生這樣的懷疑。他不能使養父遭到不明的冤屈,雖然養父每天都活在人們嘲諷和厭惡的眼光下。這是他一樣癡愛的一點,他和養父都選用一種特殊的竹子作為主料。在南竹市沒有第三個人接觸這種竹子。因為人們願意相信這個曾經的工藝大師的主料一定存在某種有害的物質。其實靳鶴西明白這是一種製作竹藝品最好的主料,這個與養父的道德毫無關聯。

養父是他的恩人,這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在當時養父從惡臭的城郊垃圾場畏畏縮縮隻有六歲的靳鶴西撿回來收養開始,他就無法摒除對於這個人人唾棄的中年男子的感恩。他也一直對這個曾經名聲響遍整個南竹市的養父充滿敬佩,因為養父傳奇的竹藝是不可抹殺的曆史。

所以在每個養父摔門出去的時候他總是懷著一種不可描述的心情溜到寺廟。他也曾經悄悄跟蹤過養父。他親眼目睹:養父邁著畸形的步伐坐在後街酒吧裏養父自己常年占著的位置上麵的老爺椅上搖搖晃晃地在人們冷嘲熱諷中喝到吐出惡心的食物殘渣。這是那隻被退賽的竹藝品,據說是添加了某種有揮發性有害氣體的塗料,是以養父的那隻引以為傲的工藝品被一直不滿他的虛驕自負的人們刮去了表層的塗料。因為這樣現在人們還允許這隻原先可能帶有有害氣體的椅子存在在酒吧裏。,

警察逮捕養父的時候養父已經喝的不分東南西北。當警察給養父戴上手銬的前一秒,養父還舉著摔碎的玻璃酒瓶狠心地在自己的那隻老爺椅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它混在看戲的圍觀群眾毫不掩飾的大笑和攀談中卻異常和諧。靳鶴西最後還是來到酒吧尋找養父。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養父在看到他的時候出乎意料地將手中露著尖刺的玻璃酒瓶砸向他的左手。靳鶴西雙唇發白,印著清晰的牙印,嘴角沾著還沒幹涸的血跡。他受傷的左手在右手用力的抓緊下還是留下了一串淌過受傷部位的玻璃渣子的血,一直往下,滴在老爺椅的椅腳。警察在錯愕之後很快製住了養父。在圍觀群眾的驚愕和唾棄下把養父押送到警車上。

靳鶴西雙目呆滯,耳邊響著人們的忿恨:果然是個罪孽,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要毀掉。但是這個造成我們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終於被繩之以法,還是一件喜事。如果他早一天做出違法的事情,就會更加值得慶祝了。不管怎麼說,這個餘孽終於不會出現了。可是他的腦海往事的細節卻在一幀一幀回放。他想到養父曾經教授給他的技藝,養父曾經的作品,他的作品。他不顧手上的傷口,跑到竹林的寺廟。

靳鶴西再見到養父的時候,養父往日的胡渣被剃得幹幹淨淨,這和一般的入獄形象大相徑庭。養父看著他們中間打開的竹筐裏整潔的竹藝工件時候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眼中的落寞和冰冷的警用手銬融合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個奇徒,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徒弟。但是我無法給予你一個至少溫暖的家。這和我不去嚐試這些工件是一樣的。犯了錯誤的人很難從這種壓力中走出來。我一直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你值得最好的。養父取下脖頸上的鑰匙。這是儲藏室的鑰匙,關押著一個個不羈的靈魂。

黑暗中的氣息使得他的鼻腔分外敏感。這是第一次他自己走進這個房間。他將自己製作的工件擺放在養父的作品旁邊。毫無疑問,這是兩類一樣的作品。這是一種畸形的呼吸。死去的竹子和他一起在黑暗中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