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秋一番話,讓朝堂上瞬間炸開了鍋。原來那些假裝充耳不聞的人,此時爭相附議。平南將軍何庭芳出班推辭,其模樣與劉顧就很不一樣,那是一種很明顯的假意謙虛。
忠仁不被察覺地輕輕歎了口氣,看來太後早就防著這一手了。何庭芳是太後的堂弟,他的女兒就是太後的侄女。年輕的侄女坐鎮歇春齋,讓有經驗的姑母給出出意見,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薛友全身為後宮內臣,是不能參加朝會的。忠仁很想知道,若是他此時在場,他會作何反應。
此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理王忠文。
“臣理王忠文有事啟奏!”忠文朗聲道。
忠文這一聲,讓朝堂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從小到大,這是他頭一遭在宣政殿講話。群臣都用一種驚奇的眼神望著他。
“皇兄有事請講!”忠仁恭敬道。
“啟奏陛下。適才李宰相所言,確實在理。何將軍之女賢良淑德無可比擬,將她立為皇後,最為符合萬民的期望。不過,臣聽說此女今年年方二六,尚未成年,年紀是不是太小了些?一來尚未成年,如何能生養皇子?二來如此幼小,天真無邪的年紀,有何威信足以統帥後宮?”
此言一出,群臣瞬間又吵嚷起來。不停有大臣爭相附議。
老宰相李知秋又出班顫巍巍言道:“啟奏陛下,立後之事關係萬代基業,不可草率!既然眾位同僚都認為何將軍之女最為賢良,而其年紀尚幼,那麼何不等上幾年,待其成年,再娶為皇後,豈不甚好?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此言一出,又有附議的,也有不同意的。
理王忠文出班言道:“陛下年紀已經不小,卻遲遲未娶皇後,遲遲未曾生下後嗣,這已然不成體統,卻還要再等幾年,這讓萬民如何看待朝堂上的眾位大臣?這讓外邦如何看待我巍巍大信?”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總是沒有一個一致的意見。最後此事就隻好擱置了下來。
劉顧在後半程的朝議中,沒再說過一句話。
退朝之後,忠仁剛剛回到寢宮,張寶就來稟報劉顧求見。
忠仁很是好奇,穿著朝服直接去了書房裏候著。
劉顧進來,十分別扭地跪下了。
“臣平北將軍劉顧參見陛下!”說的聲音很大,這聲音越大,就越顯出不是出自本心。每一個字都很生硬。
說完,劉顧又拜了三拜。
“平身。”忠仁神情莊重,沒有了麵見其他大臣時的隨和。
“謝陛下!”
“將軍有何事要奏?適才在朝堂上沒奏,卻要到此來奏?”
“望陛下見諒,此事在朝堂之上,實在是不便說。”
“老將軍請講。”
“啟奏陛下,臣聽說長樂公主已經失蹤多日了!說是前往悠州,不知為何,微臣遲遲沒有得到消息?”長樂公主與劉顧之子劉斯在三年前就訂了親,是劉顧的準兒媳。若是先皇不駕崩,原定是要在今年結親的。
“哎!”忠仁長歎一聲,不知如何開口。
劉顧從天子的神情中察覺出了此事有蹊蹺,因此不敢插話,靜靜地等著忠仁開口。
“當時情況實在緊急,來不及告知將軍!”
“有什麼緊急情況,老臣如何未曾聽說?”
忠仁猶豫了一陣。“她當時將要被捕,萬般無奈,我才安排她逃了出去。”
“堂堂大信國公主,究竟是何人,竟敢拘捕公主?”劉顧的憤怒掩飾不住。
“是太後!”忠仁覺得隱瞞也無必要,劉顧隻要稍微一想,也會猜到是太後。
“太後因為何事竟要拘捕公主?”
忠仁沉默了,有些話他是不能告訴劉顧的。“朕實不知。”忠仁緩緩道。
“臣冒犯了。”劉顧的情緒也平息了下來。不過他已猜想到,既然是太後要追捕公主,那麼公主身上或許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秘密或許就跟遺詔有關。隻要找到公主,關於先皇遺詔、皇位繼承合法性的問題,也就水落石出了。
“啟奏陛下!恕臣鬥膽,敢問現在是哪個衙門在找尋公主?”
“福多國師手下的金鷹衛!”
“金鷹衛?”劉顧吃了一驚,他雖然身在邊關,對這些年剛剛興起的金鷹衛卻也有所耳聞。他們各個神通廣大,讓他們去找確實是再合適不過了。不過,國師福多跟太後最是親近,公主要是讓金鷹衛找到了,多半也就活不了了。
“是的!老將軍覺得有何不妥?”
“微臣鬥膽!讓他們去找,隻怕公主是無法活著回到皇宮了。”
“哎。”忠仁一聲長歎,神情忽轉哀傷。“朕亦有此顧慮,因此又叫了東局在暗中尋找!”
“陛下英明。”
一陣沉默,忠仁和劉顧都沒再說話。忠仁覺得這氛圍古怪,便開口問道:“老將軍還有何事啟奏?”
劉顧想了一陣,一句話沒說,先在忠仁麵前跪下了。忠仁能看出,劉顧這一跪卻是出自本心的,和前麵的跪拜都不一樣。這一次,他的頭貼地麵很近。
“將軍請起!有何事請講!”
“微臣鬥膽,敢問陛下,是否覺得這皇位得來合理合法?”
“放肆!”忠仁沒想到劉顧竟然如此大膽,這麼避諱的話題,他竟然直接講了出來。這一天終於來了,忠仁原本以為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