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久,總算走出了林子,來到了一個南北延伸的岔路口上。路口有一家小店,一麵酒棋在黃昏的風裏招搖。四人奔波了一天,不曾吃點東西,都有些餓了。可是幹糧和盤纏都在哪些護送的精壯漢子們身上,走時驚慌,哪裏顧得上這些。唯有牛永自己的盤纏,大概還帶在身上。
“你身上有錢嗎?”畫眉打破了沉默。
牛永卸下身上的布包,又從布包裏翻出幾塊大餅來。他把大餅遞給畫眉。
“這東西能吃嗎?”畫眉嫌棄道。
“這店裏賣得東西不比這個好吃。”
“一點水都沒有,怎麼咽得下?”畫眉皺眉道。
牛永也不跟她爭論,自己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嚼了幾下,就咽下去了。看得三位嬌柔的姑娘目瞪口呆。
牛永又把咬過的餅轉遞給翠珠,翠珠看了看孝惠。孝惠點點頭,翠珠便從餅上掰下一塊放到口中嚼起來。
“怎麼樣?”牛永急迫的問道。
翠珠的眉頭緊鎖,餅像樹皮做的一樣,真的很難嚼,嚼了半天,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翠珠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
“好吃。”翠珠笑道。
“你看看!”牛永得意道。
“你身上沒有帶著盤纏嗎?”孝惠問道。
“有倒是有,但是咱們路還遠著呢,我一個人的盤纏變成了四個人的,這盤纏要省著花。”
“你倒是會過日子,翠珠,這小夥子配你不錯!”孝惠笑道。
翠珠又掰了一塊餅,正往下咽呢,聽見這話,餅就卡在了喉頭,又是咳又是拍打,好容易才下去了。翠珠的臉紅得像蜜桃,把頭側到一邊,像是生氣了。
牛永還不明白情況,傻愣愣地看著翠珠。孝惠和畫眉笑成了一團。
“這樣吧,走也走累了,去那店裏歇會兒吧!喝口茶總花不了太多錢,我們就喝著茶吃你的餅吧!”孝惠像是在征求意見,可她的話中總有一種不容反駁的氣場,她是公主當慣了。
牛永隻好帶著大家走到了店門前。
“有人嗎?”牛永大聲喊道,店前的桌子都空著,櫃台前也不見人。
沒有人回答。
“有人嗎?”牛永又喊了一聲。
一聲輕咳,從裏麵轉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老人顫巍巍的,衣服上好幾處補丁,一隻手還在牆壁上摸著,眼睛好像是看不見。
“誰呀?”老人啞著嗓子問道。
“老人家,走得渴了,我們想喝口茶。”
“哦哦哦,快坐!快坐。”老人說著,又摸到了裏麵去。
牛永趴到地上,讓孝惠踩著他的背下了馬。他把三人引進店裏,又把馬牽到店後麵的林子裏拴好了,任它在夠得到的地方隨意吃草。
孝惠進到店裏,臉色十分難看,顯然對這村店十分不滿意。
“殿下!……”
“什麼殿下,以後別這麼叫!就叫小姐吧!”畫眉才喊出兩個字,就被孝惠喝住了。
“是,小姐,這村店是髒了點破了點,萬望殿下忍耐,此去北邊,咱們要吃住的都是這樣的店了!”畫眉耐心道。
“這還用你說!我知道了。”孝惠仍然皺著眉頭。東挑西選,終於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了,卻是這店裏最靠邊的一張。三人跟著也在那桌子前坐下了。
老人提著茶壺茶杯走出來,卻沒在最當路的桌子上摸到人,還以為他們已經走了。
“這邊!”牛永叫道。一邊站起身接過了老人手裏的茶壺和茶杯。
“哦哦,眼睛看不大見了。老了。”老人感慨著,在旁邊的一張桌子前坐下了。
“老人家,您眼睛看不見了?”牛永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就能看見個人影,看不透亮,天一黑就啥也看不見了。”老人哀聲歎氣道。
孝惠喝了一口茶,才入口就吐在了地上。三人都緊張地看著她。
“怎麼了?”老人感受到了突然凍結的空氣。
“沒事,茶灑了。”孝惠解釋道。說著又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強忍著咽下了。畫眉和翠珠也喝了一口,強忍著咽下了。
“嗬嗬,沒事就好。”孝惠的聲音很好聽,老人聽得樂嗬嗬的。
“老人家,就您你個人住?這麼大個店,您眼睛又不方便,客人多了怎麼應付得過來?”牛永把餅分給三人,一個人一塊,一邊分一邊跟老人閑聊。
“這店是我女兒女婿的,我就是幫忙看著的。他們就住在這山腳下,要是客人要炒菜吃,或者人太多了我應付不過來,我就去門口敲那個鍾。”
四個人回頭,這才注意到店門口掛著一個小鍾。
“一下一下的敲,是讓他們來一個人就行,兩下兩下的敲,是讓他們倆都過來。像你們這樣,就喝口茶喝口酒的,我一個人就能應付的來。”老人絮絮叨叨地道。
孝惠咬了一塊牛永的餅,嚼了半天,怎麼咽也咽不下去,又返上來重新嚼,好久,終於咽下去了。咽下去之後,她一臉嫌惡,手裏剩下的半塊餅,也就不吃了。畫眉也沒吃多少,就把餅放下了。隻有翠珠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找到了正確享用這餅的方法。
“你這女兒女婿也是夠不孝的,讓您一個老人家在這上頭看店,他們倒在山下過清淨日子。”牛永喝著茶吃著餅,對老人的現狀十分義憤。
“倒不是這樣,他們在山下住著可一點也不清閑,種了幾十畝地,養了三頭豬,還養蠶,還打漁,起早貪黑的,掙倆錢也不容易。我就嫌自己這眼睛瞎了,不能給他們幫什麼忙呢,哪裏還會怨他們。孩子們真是不容易的。”老人說著越來越激動,眼淚都要下來了。
“那什麼……老人家,我沒那意思,你說我猜操得什麼心呢,哎!老人家您快放寬心,您已經幫了女兒女婿不少忙了。”牛永不知所措地勸道,三個年輕姑娘都用責備的眼神看著牛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