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時連忙欠身道謝。話未畢,隻見那管家已領著許升進來。許升便搶上前請個安,站起來,挺腰兒垂於侍立。秦文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便道:“你喚什麼名字。”許升又請個安,稟明了。秦文道:“那你在這裏當值東書房的事,專伺候你爺,若要什麼,隻問帳房裏葛師爺要去便了。”許升答應著,便退了下去。
秦文笑向石時拱茶。茶畢,秦文站起來說:“請書房裏坐,回來再請教罷。”石時便站起來,告辭出廳。秦文送至花廳門首,便站住說:“請。”石時也便站住說:“老伯先請。”秦文略一推讓,說聲回來再見,便自己轉去了。
石時出了花廳門,許升便上前說:“爺可去見見各位師爺,及府上少爺嗎?”石時點頭道:“自然要去拜的。”
秦府家人便插口問道:“陸師爺和葛師爺都出去了,大爺在園子裏,師爺要去,也好逛逛園子。”說著便上前引導。走出正廳前麵,向西轉彎,卻是一條花牆夾道,約有三五十步,地下鋪著碎紋石子,一邊有一條雨廊,直接到園門口。這園門口是月洞式的,上麵鐫著“一粟園”三字,有四扇大冰蘭格子嵌著。進門便有幾個小廝立起來,那跟著的管家問:“珍大爺還在裏麵嗎?”
那小廝道:“剛和瓊二爺向東府去了,三爺還在裏麵呢。”管家又道:“小姐們不在麼?”那小廝道:“今兒沒來,說太太有事呢。”管家點點頭,說:“請師爺進來。”
石時走進園裏一看,見迎麵一座假山,在欄杆外擋住,左手遊廊,是漸高漸遠的,一望不盡。那管家卻向右首靠山遊廊走去,轉過山腳,便顯出一座石洞。那管家道:“走這裏近些,若走正廳又遠了,要繞過七八個院子呢。師爺還是愛逛逛呢?還是走近些?”石時笑道:“走這邊也好。”於是便走出遊廊,徑往石洞裏來。石時看那假山,宛然同真的一般,形象百出。進洞迎麵一方碑石,鐫著:“別有天地”四字。一路轉轉曲曲的石徑,兩邊常有透亮的石孔,隱約見些亭台樓閣。依石徑走不過三四十步,便出了山洞,一看,真換了一番眼界。
山坡接著一座九曲紅欄的石橋,壓在水麵;兩岸桃花楊柳,正是茂盛的時候,半遮半掩的藏些樓閣。那一池的春水,又綠的可憐,微波鱗鱗;人在橋上行走,那人影也在橋下晃動。石時暗暗讚歎。管家領著,已走過幾曲橋欄,一路看兩邊池畔的樓台,或臨水開窗的,或有花牆遮著的,或有假山花木擋著的,層簷飛棟,或隱或現,真正目不遐接。石時隻當逛西湖一般,又轉過了一個彎,過了一乘橋亭,池心裏早顯出一座六角亭子來,周圍俱是白石欄杆環著。這亭子是六麵開窗的,窗子俱一色絳紗,嵌著藍玻璃,窗楹也雕得極玲瓏精致。看看已到麵前,門卻關著,榜著“洗翠亭”三字。楹聯是泥金北魏書法:
渡水簫聲催月上
隔湖人語采蓮歸
下署著“秦雲”的款。石時暗暗點頭。轉過亭後,仍接著紅欄石橋,彎彎曲曲,過一乘橋亭,又是八九曲,才走完了。迎麵柳蔭裏便有座青粉花牆,也開著月洞門,上麵標著“綠雲深處”。管家便道:“請爺進這院子裏去坐坐,我去北麵春笑軒、吟秋榭那邊找三爺看,省得回來再跑這裏。”說著便自跑去。
石時便同著許升信步走進月洞門內,見左右兩帶沿牆的曲曲回廊,中間是石子砌成的甬道,兩邊多種竹子,別無雜樹。石時便向左首遊廊上走去,一邊透空的花牆,裏麵還有院子藏著。一邊是坐盤欄杆,欄杆外麵有一帶清泉,潺潺作響,向外流去,都灌往池子裏去的。沿著遊廊走不多步,迎麵見一色碧紗”字窗子,窗前又有一帶朱紅欄杆襯著,越覺幽雅。便沿著窗外走去,見中間一帶落地風窗開著,卻是三明兩暗的一所院子。進內一看,見列著的桌椅,是湘妃竹打成的,也不用披墊,兩邊分間格子,也是碧紗“字的,嵌著刻絲書畫塊子,上麵列著紫竹藤心的大炕,前麵裝著葫蘆藤的落地罩,正中懸著一麵大鏡,鏡上榜著“清可軒”三字,楹聯是集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