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他嚴格按照搖弦琴鎮當地的采礦法,立樁劃界依照慣例,樹起了明確的標誌。
現在有必要解釋一下搖弦琴鎮的一塊附屬地。這塊地是片墓地,後來搖弦琴鎮倒成了它的附屬地了。就在宿營地搭建好的第一個星期裏,這兒進行的一切活動均在一個公民委員會的周密計劃之內。這個星期的星期一,倒顯得引人注目,委員會裏的兩個委員爭論得不可開交,爭論的焦點在於是否還有更適宜的墓地選址。到了星期二,這個墓地就舉行了兩場葬禮。隨著宿營地的縮小,墓地倒增大起來。就在最後一位居民神色黯然地離開這裏的很久以前,瘧疚和左輪手搶就在此地橫行一時,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家夥們,就已趕著負重的毛驢穿過印第安人小河,這塊遠離市區的暫居地變成了一個人口稠密的、非同尋常的郊外鬧市區。而如今,原來的集鎮已被枯枝敗葉盡情掩沒,這塊墓地,盡管被時間和環境損壞不大,但仍逃不脫改名換姓的厄運。麵對眾多正遭到毀滅的叢林狼而言,它們又能對這無盡的滄桑怎樣表述,才算符合它們這些土著居民卑微身份的合理索求呢?這片墓地僅僅慷慨地占據著約莫八千平方米的地盤,節省得值得讚揚,但不值得關注,隻因被認定毫無開采價值才成了墓地。墓地上孤苦地立著三根枯死的樹幹,其中一根樹幹,結實的側枝上,一根風幹褪色的繩索仍很引人注目的懸吊著。還有一百五十個墳堆。一張粗糙的床頭報的殘片,炫耀著它的語言技巧,上麵登載著挖苦諷刺一個僑民抗爭的故事。由此看來,天堂——所謂的上帝的居所,恰恰可以自我炫耀為不容置疑的、更高一等的荒漠之所在。
傑弗遜·多曼先生,立樁劃界,以最為優厚的分配比例,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莊園領地,經過了他預先設計好的徹底勘察,那麼他該相信,重新處置這些死者是非常合乎時宜的,這些死者,應當擁有第二次體麵入殮的正當權利。
三
傑弗遜·多曼先生其人,來自新澤西州的伊莉莎白小鎮。那還是六年前,他將一顆熾熱的愛心奉獻給了一位舉止端莊的金發女郎,金發女郎芳名叫瑪麗·瑪特修斯。臨行前,他承諾將會平安歸來,同她白頭偕老。
“我就知道你再也不會活著回來——你什麼事都幹不成的。”這話語,表明了瑪特修斯小姐對他製訂的成功計劃的深深疑慮。同時,她又想鼓勵他一下,便說道:“如果你成功了,我也會去加利福尼亞的,當你挖到金子的時候,我可以把它們放進一個個小口袋裏。”
這個女人獨特的金融貯備理論比男人的理解力更值得讚賞:多曼先生就相信金子可以以液態存在並被發現,他不太讚成她的多情話語。她把手輕輕地捂在唇上,強忍著啜泣,他吻去她眼中的淚水,她羞怯地笑了,快活地說:“謝……謝!”
他就此去了加利福尼亞,留下她孤零零地打發著漫長的時光,這時光缺乏愛情的雨露滋潤。但她顯得一點也不脆弱,隨時滿懷希望,忠貞不移,一刻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期待。
與未婚夫忍痛惜別後,她找到了一份工作,發揮自己的理財天賦,為喬·西曼先生贏取大量錢財。喬·西曼,一個紐約的賭徒,非常賞識她的理財天賦,但很不樂意看到她將自己的錢財輕易饋贈他人。終於有一天,他怒不可遏,竟然用刀向她臉上砍去,至使她臉上留下一道明顯的刀疤,喬·西曼因此被關進了監獄,在洗衣房裏服苦役。瑪特修斯小姐也得到了一個綽號,叫做“臉上帶疤的瑪麗”。為了這事,她給傑弗遜·多曼寫了一封十分傷感的絕交信,並特意在信中夾進了一張近照,用來證明她不再擁有夢想做他妻子的權利,信中詳細地敘述了她從馬上摔下來的經過。多曼騎馬去紅狗鎮取回這封信,在回宿營地的一路上,他狠命地用踢馬刺驅馬疾馳,好像這樣就能代替他為瑪麗贖罪似的。這封信顯然沒有達到它應有的目的。從前,多曼的承諾裏充滿愛情和責任心,而這以後,承諾中更增添了對瑪麗的一份敬重。信中的照片,顯示出從前秀美的臉龐,現在因為刀疤而變得有些難看,卻恰好又成為了愛情的寄托,在多曼的眼中,瑪麗隻會變得比以前更加漂亮。很公平地說,瑪特修斯小姐對多曼的款款深情一點也不感到吃驚,從她以前的來信中就可以證實多曼具有的這種天性,在告訴了多曼這件事後,她就很少給多曼寫信了,再後來,就音訊全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