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意識到自己多大年紀,我得盡力猜測你恰當的年齡。”
這個男人煩躁在增長。“我們不需要談論這個事情。”他說,“我要知道關於軍隊的事,不到二個小時以前,我看見一個縱隊的軍人沿著這條路向北移動。你肯定遇見了他們。你可以準確地告訴我他們服裝的顏色,我沒有辨別出,我將不再麻煩更多。”
“你真的確定你看到他們啦?”
“真的!我的上帝,先生,我計算過他們的人數!”
“為什麼,真的嗎?”醫生帶著有趣的神情說,外表活像《天方夜譚》中那個喋喋不休的理發師,“這非常有意思,我沒碰見任何軍隊。”
這個人冷冷地看著他,好像他自己認識理發師的相貌。“這事是很清楚,”他說,“你不樂意幫助我,先生,你樂意到魔鬼那裏去!”
他轉過身,毫無目的地大步走開去,跨過滿是露水的田野,讓使他半是懺悔半是痛苦的人坐在馬鞍這個優越的位置上安靜地看著他,直到他越過一排樹林後消失。
三、看池塘的水。危險!
離開大路之後,這人放緩他的腳步,繼續向前走去,帶著明顯的疲勞的感受,尋找偏僻的藏身之處。他不能為這找個理由,盡管真的鄉村醫生的冗長的喧噪提供了一個理由和說明。他坐到一個大石頭上,他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然後提起手來,不經意看著它。這手既瘦弱又滿是皺紋,他把兩隻手都放在臉前,它有著傷痕和起著皺紋,他追溯著手指頭上的紋路。多麼奇異——沒有一條子彈打擊的跡象,這短暫的無知覺的打擊不會讓一個人肉體摧毀。
“我肯定在醫院呆了很長時間,”他大聲地說,“唉,我真是一個傻瓜!戰役是在十二月進行,現在卻是夏季!”他嘲笑地說。“不用驚奇,我想我是一個被遺忘的病人。那人是錯誤的,我僅僅是一個被忘掉的病人。”
不遠處由一堵石牆圍繞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帶著不很明確的意圖,他站起來,走過去。中心是個正方體,是一塊粗削而成的石頭,顯然是很堅實的紀念碑,由於年代久遠成了褐色的,四周棱角因為日曬雨淋而崩掉損壞了,石碑上綴著地衣和苔蘚的斑點。這厚重的人工建築由於草根的力量擠壓而四分五裂。回答了野心勃勃的建造的挑戰,時代醉醺醺地躺在它那毀壞的手上麵。這裏不久將是一個毀滅掉的遠古時代的尼尼微城和滿是輪胎的世界。在他眼睛那一邊的碑石上他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那是他自己的名字。帶著猛烈刺激的震撼,他挪動他的身體翻過牆,去讀那行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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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澤旅 ┃
┃ 為了 ┃
┃ 紀念他的士兵 ┃
┃ 落成於 ┃
┃ 1862年12月31日,石頭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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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從石牆上落下來,昏沉沉,病懨懨。差不多一個手臂長的地方,地上有一個小小的凹窪,它積滿了新近的雨水——一個清澈的小水塘。他爬向它,好使自己清醒過來,用顫抖的手撐起他的軀體,豎起他的頭,看到他的臉的映像,就像在一麵鏡子裏一樣。他發出一聲極為駭人的喊叫。這是他的手把他帶過來的,他倒下了,臉朝下,落進池塘,放棄了投身另一個人生命上的生命。
①注:凱蒂即凱瑟琳的昵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