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床下,有一條大蛇(3 / 3)

樂聲停止了,頗似遠方雷雨行將告退的轟鳴聲。

一幅場景,映照著陽光和雨滴的熠熠光輝,在他眼前徐徐展開,伴著一道鮮豔的彩虹,架在它巨大的彎曲的一百個隱現的城市之上,在景色正中一條巨大的蟒蛇,頭頂王冠,從它龐大的震撼中立起頭來,直勾勾地望著他,象他死去母親的眼神。突然。這蠱惑的景色似乎迅速升起,象劇場的帷幕一樣消失在空白中。他的臉上和胸膛深感某個東西的劇烈喘息。他跌倒在地板上,鮮血從他撞傷的鼻子和瘀腫的嘴唇流淌出來,一會兒他變得暈眩和遲鈍,躺著睜不開雙眼,他的臉貼著地板。不大一會,他蘇醒過來,定定眼神,然後意識到這摔跌打破了束縛的咒語。他的眼睛回避著那蛇,他感到現在能夠逃避了。但想到這蛇距他頭部幾英尺之遙,可以預見——可能朝他直射過來,纏住他的咽喉——太可怕了。他抬起頭呆望著那致命的眼睛,他又被束縛住了。

這蛇沒有動彈,顯得稍稍失去了他想象的威力,頗為華麗的幻覺未能再現。在它平坦無知的頭頂下,象第一次一樣它黑黑的小而又亮的眼睛閃耀著,伴著不可言狀的惡毒印象。

這畜生好象本來就知道它確信的勝利,已決定不再實踐它誘惑的詭計了。

結果是一幅可怕的場景:這人趴在地板上,距他的敵人一碼之遙,身體上部墊在肘部上,頭垂伏著,雙腿伸得挺直,他的臉慘白地浸泡在一淌血中,他的雙眼已經睜到最大。他的唇邊沾著唾沫,雙唇象飄落的薄薄雪片,強烈的驚懼貫穿了他的全身,他的身軀象蛇樣起伏著,他的腰部彎曲左右來回移動著兩腿,每一次移動都使他向蛇更靠近一點,他的雙手伏地支撐著他,不斷地靠肘部向前移動著。

朱林和他的妻子坐在圖書館裏,這位科學家這會兒興致挺高。“我剛剛得到一個好消息,與另外一個收集者交換——一個絕好的ophiophagus的標本。”

“那又是一種什麼東西?”這位女士無精打彩地詢問道。

“我的天哪!多麼深奧的無知!”

“親愛的,一個男人在婚後才弄清楚他妻子呆頭呆腦,居然不懂得希臘是什麼,那他最好離婚算了,這ophiophagus是一種蛇,它能吞吃其他的蛇。

“我希望它把你們都吞吃了,”她說道,離開座位移動著燈。“但它是怎樣吞吃其他的蛇的呢?通過千方百計地誘惑,我敢肯定地說。”

“真是蠢極了,親愛的,”這個博士氣惱得急忙說道,“你要知道,誰要提到關於蛇的誘惑力的粗俗迷信,都會讓我十分惱火。”

這交談被一聲強烈的尖叫所打斷,信號鈴聲響徹了整個寂靜的別墅,這鈴聲象惡魔在墓穴中哀嚎,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非常可怕的清晰,他們一躍而起,男的被搞得暈頭轉向,女的也麵無血色,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幾乎就在最後一聲尖叫停頓的同時,這醫生衝出房間,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樓梯。在布雷頓臥室門前的走廓,他碰到從樓上趕下來的仆人,門並未關住,還露出一絲縫隙,他們不用敲門就都衝了進去,布雷頓正趴在地板上,他死了。他的頭和臂有部分被掩藏在床下,他們將他的身體拉出翻過麵來,他滿臉都被血汙和唾沫弄得髒亂不堪,兩眼睜得大大的,直盯著——多麼可怕的目光。

“死得有點蹊蹺,”這位科學家說著蹲下來把手捂在胸口,同時就在這個位置,他碰巧瞥了床下一眼,“我的天哪!”他喊了起來,“這東西怎麼會在這兒?”

他手伸到床下把蛇一把拖了出來,猛力一摔,它仍盤成一卷,隨著刺耳的尖叫和忙亂的奔跑聲,它滑到光滑的地板上,直到停在牆邊,它仍是一動不動地盤著。

它就是那條蛇的標本。

它的雙眼是兩個鞋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