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聞得此言,臉色稍霽。
大家隻對瑣事上心,這日子也未免過得太逍遙了!一念及此,朱祁銘搖搖頭,朗聲道:“瓦剌既有也先,也有脫脫不花。也先對遼東不感興趣,這並不意味著脫脫不花也是如此!”
朱祁銘隻開了個頭,就讓現場所有人齊齊一怔。
“也先想圖謀中原,注定會碰得頭破血流!可是,脫脫不花心機極深,他不點頭,也先斷然不敢以孤軍犯險,大明與瓦剌自會相安無事。若脫脫不花點了頭,大明與瓦剌便會難免一戰。試問,一旦開戰,也先必是緊盯大同、宣府方向不放,那麼,脫脫不花將會盯住何處?”
遼東眾官的臉色相繼沉了下來,曹義凝思片刻,若問若答道:“遼東?”
“不錯,正是遼東!”朱祁銘掃視王翱、曹義二人,心中在暗暗幸災樂禍。
你們不是好奇心極重麼?哼,嚇不死你!
“為長遠計,打下遼東,可截斷大明與朝鮮、女真的陸上通道,期年之內,瓦剌不難製服朝鮮和女真諸部,控製了朝鮮與女真,瓦剌的兵源與財力必將大增,再經略數年,瓦剌便能真正具備問鼎中原的實力。這是脫脫不花必選的上上之策!”
遼東大將施聚怔了許久,突然撇撇嘴,“遼東大軍兵多將廣,若關內明軍應援及時,遼東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失守的!”
朱祁銘淡淡瞥了施聚一眼,“應援?這是死板的廟算之法!脫脫不花豈會錯失順勢而為的天賜良機!試想,若也先在大同、宣府那邊大舉入寇,京城震動,廟堂之上誰還顧得上遼東?北境駐軍恐怕都要移師南往,拱衛京師,那個時候,遼東駐軍以一己之力,真能扛住瓦剌鐵騎的瘋狂進犯?”
空氣也似乎被夜寒凍僵了,燭火映著一張張神色無比凝重的麵孔。
王翱拱手,“遼東這邊不是還有殿下嗎?”
嘶!朱祁銘直想呲牙咧嘴。
王翱扭頭看向女真人,朱祁銘見狀,立馬就明白了王翱今日的用心,原來他是想從自己嘴中套出實話,視情勢而做出定奪:若遼東無事倒也罷了,大家飲酒作樂,而後好聚好散;若遼東處境堪憂,也可乘機邀女真諸部集結應援不是!
可惜,女真人很不給力,早有腦筋轉得快的人移目它顧,更有甚者,舉盞邀同伴飲酒,故意嘰嘰喳喳的,全當王提督的目光是兩道燭火。
王翱顯然寒了心,收回目光,搖搖頭,隻怕腦中已閃過一大串惡毒的詞語。
首鼠兩端!見利忘義!白眼狼!野人······
朱祁銘也覺得女真人不夠意思,當即咳了一聲,示意眾人噤聲。
“瓦剌可不像我大明厚待諸邦!瓦剌並非禮儀之邦,女真諸部若被瓦剌所控,男人為奴,女人為婢,終生隻做下人!”
想嚇唬小孩子麼?滿座的女真人隻是愣了那麼一小會,很快,他們就舉盞相邀,醉翁之意全在酒。
總算有名身著官服的使臣還在那裏一本正經地坐著,隻見他豁然起身,肅然的表情很值得朱祁銘期待。
“越王殿下,女真許多人放牧不能穿暖身子,漁獵不能吃飽肚子,還不如為奴為婢衣食無憂呢!當然,若殿下有意,女真人更願意給殿下為奴為婢。”
滾犢子!朱祁銘不禁暗自咬牙切齒:這都什麼人呀?分明就是破罐子破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