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你慮事周全!朱祁銘有些動容,“還是去長勝堡吧。本王即刻啟程,不敢再叨擾王大人,多謝王大人!”
言畢看向總兵官曹義,見他一身戎裝,挺胸肅立,不顯老態。
曹義是南直隸揚州府人氏,而今以都指揮同知的身份充任遼東總兵官,品秩是從一品,而王翱以都察院右副都禦使的身份提督遼東軍務,官居正三品,但往翱品秩低反而是遼東軍政一把手。有一次曹義因防備兀良哈賊人不力,曾被王翱糾劾,若非曹義腦子反應快,及時率軍攻伐犯境的兀良哈賊人並立了一功,隻怕早已身首異處。
這反映出了明代軍事指揮體係的奇特之處:品秩低的欽差大臣往往擁有最高軍事指揮權;若無文官統軍,品秩更低的內官也能有力節製地位顯赫的武官。說到底,文官與天子家奴——內官比武官更受天子信任!
閑話少敘。聞言,王翱後退一步,放亮了嗓音,“不不不,請容在下等人給殿下接風洗塵!”
女真人聽說朱祁銘要走,便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勸留,反正聽不太懂,朱祁銘也難得細聽,隻顧舉目查看天色。
罷了,日已落山,大家遠道而來,何苦還要露宿荒野,啃食凍成冰塊的幹糧!
見朱祁銘點了頭,王翱當即吩咐手下引越府護衛軍前往軍營用膳、歇宿。朱祁銘隻留下歐陽仝和十名近侍護衛隨行,在王翱、曹義及施聚、焦禮等遼東大將的簇擁下,與女真人一道,一路緩行至驛館膳房。
馮鷹早領著部屬、廚役將晚膳打理妥當。裏麵燭火高照,高台處設一案一座,自然是屬於朱祁銘的專座。底下相鄰處十餘張大案呈一字形排開,不消說,這裏是遼東眾官與女真首領雜坐的席位,女真使團的隨從則被安排在後邊或外間的席位上。
朵兒真索、葉赫那拉氏因是女眷,故而被引入一間內室用膳,內室與膳房之間隻隔一道門簾。
甫一落座,王翱、曹義方舉盞開了個頭,場麵就立馬失控。女真人太熱情了,頻頻過來敬酒,朱祁銘有些招架不住,隻得邀上數名甚至十餘名敬酒者同飲,饒是如此,女真人太多,照此下去,隻怕也會被灌得夠嗆。
偏偏朱祁銘又不習慣端架子而玩淺嚐輒止的把戲,無奈之下,他瞪了王翱、曹義那邊一眼。二位大人呀,還不利用主場之便,多叫些人來,灌翻女真人!
遼東眾官卻端坐不動。
嘿,莫非你們惜酒如命不成!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朱祁銘覺得自己已超越了微醺的狀態,直想借故離席,到外麵吹吹冷風。
這時,曹義起身施禮,“殿下,以往您來遼東,總避見王大人與在下,此次卻不拘泥於規製,若在下猜得不錯,您並不在乎細枝末節,想必心中裝著大事。敢問殿下,遼東會有大事發生麼?”
想讓本王酒後吐真言。是麼?何不直截了當問本王想幹什麼大事?哼,也不知避開女真人,豈有此理!
朱祁銘不滿地掃了那邊一眼,這一掃不打緊,他發覺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對著自己,連內室的門簾也被揭開了,露出了一群女人的麵孔。
膳房內靜得出奇,門外的風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