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近六百人,唯有老夫一人得以苟活,其他人無一幸免,那場麵是何等的慘烈啊!”老者淒然歎道。
朱祁銘頓覺悲憤無比。北海神鷹幫上上下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好,卻在官方的記錄中連名字都沒留下一個,這不公平!
他向老者躬身一揖,収起那份悲憤,轉而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
一路輾轉而來,隻待今日解開困擾了自己十一年的謎團,不料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北海神鷹幫隻有前輩一人幸存下來,那麼,十一年前的刺客又是誰?
茫然間舉目掃向身側,李滿住、凡察、董山三人已不見蹤影。
“如此說來,十一年前的那名刺客與北海神鷹幫無關?唉,倒便宜了那三個女真人!”朱祁銘黯然道。
“敝幫幫眾傾巢而出,幾乎都進了山洞,滅頂之災,莫過於此!”老者的目光變得深沉了許多,答非所問道。
等等,這話似乎弦外有音。
幾乎?
“前輩的意思是······”
朱祁銘雙目一滯,整個人如定住了一般。
“不錯,幾乎都進了山洞,五名三代弟子除外!”老者幽然道:“三代弟子習武不足三年,經不住血腥陣仗,祁幫主便將五人擋在了洞外。”
此語不啻一記驚雷,朱祁銘頓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雙眼放出異彩,仿佛正迎著一片曙光。
恍惚間,耳邊傳來老者滄桑的聲音。“血戰結束後,五名弟子將老夫抬至此處,以敝幫獨門秘藥替老夫療傷,還搭建了木屋,墾出了三畝薄田,打算長期廝守在老夫身邊。”
“敢問前輩高姓大名?”朱祁銘猛然意識到到自己疏忽了老者的身份信息,便拱手問道。
“老夫駱漢,祁幫主的三師弟,那五名三代弟子的曾師叔祖。”
朱祁銘自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恭敬地遞到駱漢手上,“駱前輩,紙上有刺客當年的畫像。”
駱漢拿著畫像凝視片刻,雙目一凜,驚道:“是熊······熊庭!三代弟子中排行老四的熊庭!”隨即一拳將酒壇砸了個稀巴爛,連帶木案也給震散了。“不肖徒孫!竟敢背棄幫規,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毀我北海神鷹幫數十年英名,孽障!”
刺客果然是北海神鷹幫弟子!朱祁銘又掏出一張紙片,遞到駱漢手上,紙片上畫著當年在保安州沐浴時遇見的另一名刺客的肖像。
“是溫方,五人中的老大溫方!”駱漢生生忍住盛怒,詫異地道:“莫非溫方也曾行刺殿下?”
朱祁銘點點頭,思緒迅速飛到了錦衣衛的查案結論上。他沒看過錦衣衛有關此案的卷宗,但聽皇上兩度提及卷宗,從中可以得知,錦衣衛的結論是瓦剌人在暗中作祟。
如今既然得知刺客就是北海神鷹幫的弟子,那麼,錦衣衛的結論就經不住推敲了,至少燈市遇刺、保安州曆險這兩件事,絕對與瓦剌人無關,而是與來自大明境內的隱秘勢力密切相關!
“殺人有殺人的樂趣,不殺有不殺的玩法!”
耳邊回響起當年在涿鹿山山洞中,那個儒生模棱兩可的言論和鬥篷男的一番奇談,可以斷定瓦剌人意在擄掠自己,而刺客卻要取自己的性命,雙方的目的有天壤之別!
真相就在眼前,謎底即將揭曉!
朱祁銘抑製住激動的心情,“那五名三代弟子想必許久以前便已離開此地,前輩可知他們是如何離去的?”
駱漢平複了一下情緒,“五人在此逗留半年後,老夫已然大好,雖落下了殘疾,但尚能獨自行動,於是,五人便開始結伴外出;漸漸的,他們的心飛走了,不再留宿此地,終日難見人影。老夫最後見到他們應該是宣德元年秋天的事,那日,五人破天荒地同時來到這裏,丟下兩袋雜糧,三隻麅子,與老夫閑聊一番,然後一道離去。誰知這一去竟是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
既如此,五人去哪裏,去幹什麼,駱前輩肯定不得而知。
朱祁銘隻覺得心中一涼,希望的火苗頓時化作灰燼!
“五人不辭而別,駱前輩不覺得蹊蹺嗎?”
“哦,老夫突然想起了一事,大約是宣德元年二、三月間的事,這天,有兩個徒孫來看老夫,聽他們說,這年年初遼東官軍追剿兀良哈賊人至灶突山,結果一無所獲,不料官軍竟做起了殺良冒功的惡事,一個獨居一隅的女真家族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悉數被殺,官軍割下他們的頭顱帶回去冒功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