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的箭陣終於寂靜了下去,不是蒙破舍不得再消耗已經不多的箭支,實在是因為弓箭手們的手指在連續高強度的拉弓後,已經被強韌的弓弦割破。
大多數弓箭手引弦的右手指尖都是血淋淋一片。
雖然箭雨停歇了,可是城頭上卻已經有近萬秦卒牢牢釘立在了城頭的馳道中。既然占據了城牆,蒙破反而沒有那麼急切了。傳令身在城頭的秦軍不要急著向城內推進,先守住秦軍在城頭馳道上的立足之處,協助後續大軍登城。
麵色蒼白的項梁在看到前去支援的楚軍中再度有秦人死士引發大亂後,已經知道秦軍入城是不可避免的事了。在範增忙碌的安排著通知城中諸將和柱國府內的文臣幕僚們做好撤離準備時,項梁卻心有不甘的要給秦軍一個反擊。哪怕是敗退,也要讓秦人多付出一點代價。
城外秦軍的箭陣沉寂了,可是城內項梁卻將手中全部的一萬弓箭手全部毫無顧忌的拉了出來,朝攻入城頭的秦軍傾泄著楚軍的怒火。
城牆的防護作用是對外不對內的,城頭馳道上毫無遮擋的秦軍除了手中那一尺見方的手盾,再沒有東西可以給自己提供一點防護了。可是即便在這樣極為不利的情形下,秦卒卻依然堅守著自己奪下的城頭,直到城下的秦軍甲士越來越多的從雲梯登上城頭。
將秦軍趕下城頭已經是難以辦到的事了,範增也開始苦勸項梁趕快撤離北城。現在也隻有盡快與項羽彙合,然後從秦軍兵力最單薄的東城突圍一條路好走了。
出於對項離部楚軍的怒氣和不放心,項梁在撤離時令項離所部負責阻截秦軍。對於自己麾下潛伏著如此多的秦人死士,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項離也是羞憤無比。
“君上放心,有項離在必不使秦軍越過北城半步。”在北城通往城中心的牌樓處,項離一臉決然之色的拜別項梁。
知道項離多半是有死無生的結局,想起項離自幼就在自己身邊充當親衛,多年來忠心耽耽的跟隨自己南征北戰。項梁也是一陣難過,仰天長歎一聲後,聲音略帶哽咽的對項離說出了可能是兩人今生最後的一句話。
“若能堅守半個時辰,即刻趕赴東城。若有不測,汝之家人本君代汝奉養!”轉身離去時,項梁的眼角悄然滴落了一滴淚花。
項梁在三千親衛和宋陽、塗韋兩將的護送下離去了,項離也將麾下殘存的三萬楚軍排成了密集的陣形,牢牢的將北城通往城中心的大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入城後的秦軍此時已經打開了城門,蒙破的身影也從高大的城門通道中緩緩出現。
與入城的普通秦軍不同,蒙破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興奮之色。沒有斬殺項梁,這一戰根本就談不上勝利。要知道,關中最後拚湊出來的這三十萬關中子弟,在東阿城下已經折損近半,這可是大秦最後一絲骨血了。
看到北城的主通道上早已嚴陣以待的項離,蒙破緊閉的雙唇輕輕張了一下,冷冽無比的飄出了一句話:“速屠之!”
經曆了東明渡溺殺降卒,和東阿城下以楚軍降卒為肉盾的惡劣行徑後,城中楚軍已經根本不可能再生出一絲一毫的僥幸之心了。
如果沒有借助降卒,可能蒙破很難攻下東阿城;可是借降卒之力攻克東阿後,卻使得楚軍隻要一看到秦軍就本能的誓死拚殺。
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啊!
北城被秦軍突破的消息傳到西城、南城後,共尉、項羽都是驚的渾身冒冷汗。從範增派來傳訊的親衛口中得知項梁已經開始向東城撤離時,將正在激戰中的南城戰局全權交給鄭君負責,項羽馬上率五百親衛前去找尋項梁的行蹤。
而共尉也遵照範增的安排,一邊留下少量兵力在城牆上做最後的抵抗,一邊集中了麾下剩餘的五萬楚軍先行退到了城中央的大校場布防。一旦秦軍全線突入城中,共尉的這五萬楚軍就要卡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處,做為掩護項梁與整個柱國府內文臣幕僚們的最後一道防線。
共尉的五萬殘兵剛剛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倉促布好防線,城南的烈日軍三員大將率烈日軍精銳在項羽的軍令下撤離南城,向東城進發。
既然必須要從東城撤離了,項羽一邊急著找尋叔父的行蹤,一邊急令鍾離昧、王博、虞子期趕赴東城彙合原本就在東城的烈日軍中軍精銳,即刻開始出城攻擊東城外秦軍,以期打通撤離通道。
等鍾離昧和烈日軍大部趕到東城時,卻意外的看到東城此時已經是城門大開,而項梁、範增率城中文武在三千親衛和宋陽部的護持下已經做好了出城準備。
而城外卻正在傳來一陣喧鬧無比的大軍潰散時特有的噪雜聲,不等鍾離昧和王博等人回過神來,一名項羽身邊親衛已經飛奔回城,高聲向項梁回稟道:“稟君上,少君已經肅清城外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