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德!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訴你,但你一定要答應不生氣。……不,不,你不用先答應什麼,或許你是非生氣不行的。”

“但是,明娜,這是怎麼回事?請站起來,我親愛的!”

“不,不,你一定要先聽完。我昨天那麼醜惡……我欺騙了你們每一個,我也對你說了謊。”

“但你究竟是指什麼?什麼時候?”

“你沒有一點猜疑?”

“一點也沒有。”

“想想看!”她像心碎似地說,“你無法想象我可以這麼虛偽……等你聽完,也許你會以為我~向就是這樣了。”

“但究竟是什麼呢?你到現在始終還沒告訴我。”

“好吧,昨天晚上,搭不上渡船是我的錯。我很清楚船的時間,因為火車比我說的時間早,而我卻假裝——”

“隻是這個而已?”我笑出來。

“你在拿我當玩笑!你打我倒還好些!娶一個像這樣騙你、對你說謊話的太太豈是好事?……你不認為這是錯?”

我要做解釋,她卻迅速地說下去——

“那好赫茲卻為了這件事那麼煩惱,顯然他覺得把我們拖來全是他的責任。我也忘記,我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讓你花錢,而且,你很可能帶的錢不夠,那就讓你落入最尷尬的處境了。這些全是大錯。但最錯的是當你談到這次錯誤很幸運時,我卻仍舊沒有勇氣坦白,繼續對我親愛的朋友說謊。我真是厭恨自己。”

“但你又為什麼不敢像你說的那樣‘坦白’呢?”

“那個時候我不可能敢這樣做,但是現在我卻非這樣做不可了。盡管我真正下了決心永遠不說,或至少要很久很久以後……噢,或許你根本無法了解!但是我們單獨在一起不是很快樂嗎?——因為,到昨天為止我們其實都從沒有機會單獨相處過——這總比乘擠滿了人的渡船,坐又髒又窒悶的火車好。那一班車永遠都是擠滿了人的,可怕,你知道!而且,”——她聲音變成了耳語,臉枕在我膝上——“夜裏那麼近,不是也甜一點——隻一點——嗎?”

我俯向她。

“還有你敲牆的時候。”

“噓!”她驚道,把食指比到唇上,帶著又奇怪又有些驚嚇的表情。她的臉色幾乎變得陰鬱起來。

“但是你不動聲色地說,房間是不是在同一層樓無所謂。”

“那是在那服務生麵前,最親愛的。”

她跳起來,突然給了我一個渴切的吻,我好像被一個柔軟的球打在臉上一樣。

“那你不再生氣了?”

我把她扶到我旁邊坐下。

“不再?可是我保證,明娜,我根本就沒生氣啊。”

“但是你本來可能生的;對,你應該生才對。”

“噢,亂講!知道是你的願望而不是巧合,我隻有覺得更甜。”

“真拿你沒辦法,你絕對會慣壞我,我想象不出結果會是什麼樣子!”明娜叫著,把我親愛地緊抱著,“但是你看天在晴了。我們終究有個好天了。”

窗外,在漫行著的白霧上端,透出了果樹尖,樅樹尖,閃著片片天光的屋簷,而接近地麵之處則一切模糊不明,正如魔術燈上的圖書開始顯形。

在這一切上端,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塊:是百合岩台地,像空中浮島,而白霧之溪則在它粗獷的石側蜿蜒,右側的絕壁呈暗紫色,有無以數計的小樅樹尖指向天空,而天空則透著乳色玻璃的色度。

“我們今天怎麼過?”我問。“明天下午我們要去跟赫茲夫婦見麵,但這之前我非來見你不行。”

“當然,對,我們必須抓住時間——‘我們愉快的阿蘭朱斯之旅即將結束。’後天你真要走了?”

“對,我甜美的明娜,這可能是最好了。暑假已過,我的房東已經把我那間租給別人了。”

“嗯,一個星期之內我也像鳥一樣自由了……讓我看看,我可以帶孩子們出來散步。如果你抽得出時間,你可以在森林小徑見到我,向右轉的那條,你知道,在學校過去不遠的。我會一直等到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