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見時難別亦難(3 / 3)

趙胤顯然體力不支,隻幾十個台階便有些氣虛,晃神間,她的麵容竟像極了舜華,他隻定神看了趙璟宸一眼,微微笑道:“回北魏了,怎麼也不來見見父皇。”

趙璟宸蠕動了唇齒,最終還是心平氣和地道一句謊話,“他走得急,兒臣也怕耽擱了行程。”

趙胤淺笑,眼角的細紋堆積了好幾層,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慈愛,緩緩開口,“你也是怨父皇了,李家的事,誰也不想的。”他想,出生在官宦世家,終身大事身不由己,這個道理李家姑娘也是諳知明了的,不想她竟會如此莽撞偏激,不肯遷就。

一時間,趙璟宸心顫,含淚道:“母後至死都暗悔祥嬪之事,若是祥嬪似書言一般,母後定不會苟活。若是,當初兒臣如書言一般,您可會後悔?”自母後登上後位,為了家族利益,竟送了自己的侄女入宮,為的就是讓皇位繼承者擁有司徒一族的血脈。

趙胤輕歎,眼神朝向遠處,久久才道:“你不會也如李家姑娘那樣的。”他回眸看她,“隻因你是趙胤和司徒舜華的女兒。你很像你的母後,隻是少了些她的氣魄,她助我登上皇位,可見她的才智謀略。”

他俯首間,又絮絮叨叨道:“你母後最想有一位皇子,可惜你不是男兒身,不然,這南灝的江山定是你的。”

細風拂拂,耳邊的釵墜丁零作響,趙璟宸卻道:“可母後卻想我活得清靜安寧些。”

念及從前,往事曆曆在目,司徒舜華的嬌媚,剛柔,冷豔,高傲,才華??????她的所有,他都今生難忘。趙胤驀然淡述道:“高處不勝寒,她隻是心累了。”那年,她所彈奏的朝天闕豔驚四座,注定了她是個不甘平庸的女子。

許久,纖兒來稟道:“公主,時辰不早,若是日暮,夜路不好走。”

趙胤輕拍她的纖肩,慈笑道:“也罷,你也早些趕路吧。”

趙璟宸俯身拜別,“兒臣就此別過,父皇您也保重!”,便欲轉身離去。

望著她柔弱的背影,趙胤忍不住喚道:“璟宸,朕已遲暮,江山易主,往後的路,你便要獨行了,你且好好珍重!”

趙璟宸停下蓮步,雙肩微顫,秀鼻酸澀,哽咽無聲,隻停佇了片刻,便疾步下了城樓。

見了公主離去,李福海才敢慢慢走近,幽幽道:“皇上您何苦如此。”

趙胤輕瞥了李福海一眼,因為是多年親信,倒也不顧忌,隻寂寥道:“看到如今的長樂,竟更像極了皇後,長樂的才智並不輸了舜華,隻是她心性淡涼了些,不然,她早已是第二個舜華。”

李福海輕咳了一聲,歎息道:“可惜了公主不是男兒身。”

十五歲西征大梁,十七歲便平定內亂,登上皇位,這樣的事跡,趙胤自然知曉魏玄毓是個智勇兼得之人,更是匡扶天下大業之主。與之相處幾日,魏玄毓雖言語溫和,氣質淡然,但他身上那股遮掩不住隱隱透出的帝王之氣甚為懾人。趙胤更為擔憂,如今南灝盛世已過,兵力衰弱,而北魏卻日益強盛,他日,隻願南灝不要受製於北魏。

趙胤俯首立於城樓之上,眼神迷離,方才對長樂的那席話,雖有父女之情,但更多是望他日南灝有難,長樂能念及親情護南灝周全。他輕歎道:“當初送長樂去和親,不知是錯還是對。”

李福海望著遠遠離去的馬車,老淚縱橫,微喘道:“皇上,公主有皇後娘娘的庇佑,您也不用憂心了。”

雁西歸,羌笛起,夕陽照,馬兒忳忳行,人影亦婆娑。來時,魏玄毓是與趙璟宸同坐一車攆,可回時,竟各自備了馬車,不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