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榮也恢複平日神色,道:“既然先生要和貴客飲酒,豈能無下酒菜,我去廚房弄些小菜。”
風清穆點頭讚同,她便向趙璟宸福身告退。
數年未見,趙璟宸有些話也不便多問素榮,欲與其一同去廚房,自然也方便些。趙璟宸對著魏玄毓溫和笑道:“您且與太傅好好敘舊,我也去幫幫素榮。”
魏玄毓和悅笑道:“好。”
望著趙璟宸盈盈離去的背影,風清穆不覺喟歎道:“舜華竟把女兒教導的這般好。”
魏玄毓回神,半帶著輕笑道:“太傅您這是愛屋及烏。”
笑半參喜間,這師徒二人又議論起天下事來。
自打趙璟宸記憶起,素榮便一直在母後身旁侍候,她是母後的陪嫁丫鬟,她與母後之間也並非一般的主仆關係。母後彌留之際,素榮更是寸步不離,甚至絕食以祈福。這般情誼,實為難得。
至東廚,趙璟宸才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母後臨終囑咐,特賜素榮出宮還鄉。
素榮用力拭了拭眼角早已幹澀的淚痕,勉強開口道:“都好,隻是心裏有些牽掛,怕您在宮裏受了氣。”
趙璟宸雖不知風清穆與母後有何過往,卻也瞧得出他眸裏餘有的情愫。她又強顏笑道:“好在你有太傅為伴,也算是下半生有個依靠了。”
素榮急道:“不,公主您誤會了。我雖傾慕先生,他也以禮相待,並無半分逾越。”
趙璟宸心下狐疑。二人看似真是一對夫婦。
素榮眼圈一紅,道:“我與先生不過是故友,我出宮也無親人可投靠,萬幸遇上了他。閑來無事也替他做些針線活,有時他打些野味,我為其烹調。他一介文人,兩袖清風,這一日三餐也會難倒他的。”
趙璟宸細細聆聽,看住素榮,瞧出她眉宇間那股淡淡的幸福,便也不再多問,隻用粗糙的棉布慢慢擦拭著白瓷盤子。
酒酣,風清穆微醺,飄飄然忘乎形骸,舉杯大聲吟詩,好生逍遙快活??????許久,見天色晚矣,魏玄毓才辭行道:“時辰不早了,也不能擾了您的清修,太傅,就此別過。”
風清穆身邊也隻有無為陪伴,素榮也不過是照料他生活起居,整日寄情於琴中,心事無人可述,不免失落。今日難得魏玄毓尋來,卻也要離去,他微微歎息,道:“人生相逢,隻是有時,也終須一別,臣靜候皇上能開創一番盛世。”
曲徑通幽的小道,素榮與趙璟宸依依惜別,屋舍中殘留的酒香陣陣飄來,素榮含淚道:“公主您且多加珍重。”
趙璟宸淺淺一笑,清風拂起她鬢角的青絲,額角那淡淡的紅印露出,道:“你也是,多加保重。”
素榮不禁抬手撫摸,緩緩道:“還好沒留下疤。”這是她的心病,趙璟宸五歲那年,和大皇子一起玩耍,從假山上滑落,額角受創。
素榮常年與母後一同生活,神態形似母後,恍惚間,趙璟宸也覺得母後回來了。
遠處的風清穆喚道:“素榮,莫耽誤了他們的行程。”
素榮這才輕吸一口氣,笑道:“瞧我,總是耽誤正事。”
她們相攜沿著小路快走,趕上他們。
臨別,魏玄毓用清朗聲音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您且請回吧。”
一群護衛牽著馬兒,佇立在魏玄毓和趙璟宸身後,靜靜等待。
魏玄毓旋即轉身跨上駿馬,小允子則扶著趙璟宸上馬。
注視他們離去的身影,風清穆與素榮輕袖,擺手輕揮,半餉,二人才不舍回去。
馬兒輕蹄慢慢,趙璟宸望著夕陽下這清幽的山林之景。日暮的嵐氣,若有若無,浮繞於峰際;成群的鳥兒,結伴而飛,歸向山林。
魏玄毓感歎:“人且閑逸而自在,山則靜穆而高遠,此般意境,倒有些似靖節先生所雲: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趙璟宸曼聲接道:“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二人一同笑吟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吟完,夕陽的映射下,他們相視一笑,攜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