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是一座依山傍水的繁華都城,是這片大陸上最美也最富裕的一座城。背後緊緊地依靠著連綿百裏的雲崖山,屋舍也都修建在山坡的陽麵上,一年四季青磚綠瓦都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麵前是一條聯絡著下遊各國城池的玉帶河,河水清澈平緩,魚類繁多且肉質肥美,做足了食客們的生意。大街小巷酒鋪飯館旅店掛出的旗子在山風中仿佛美人的腰肢般柔軟,富貴人家的亭台樓閣在青山綠水的映照下顧盼生輝,更有一條著名的連天瀑從高山上直直地垂下,濺起片片水霧,惹得喜愛此地的官府小姐們遊玩時紛紛掩麵嬌笑。入夜時,雲城的皇宮是最吸引人目光的,每一角都高高懸掛起琉璃燈籠,其上繪製著山水美人,在縹緲的雲霧中遠看便是一片流光溢彩的仙宮。
此時大雨正衝刷著整座雲城,山上的一座極大的宅院內,少年獨自站立在回廊盡頭的小亭裏,透過層層雨簾俯視著山下似乎驕傲得不可一世的皇城,橘黃色的暖光穿透雲霧映照在少年的黑瞳裏,仿佛也失去了原有的熾熱。一聲鷹嘯從山下傳來,一隻白鷹從山林上迅速地劃過,直直地飛向小亭,帶起一陣烈風。
“好孩子。”少年笑著看向濕透的白鷹,少年緩緩地抬起左臂,白鷹正舒展著雙翅抖去水珠。這一趟真是有些辛苦它了,去往下遊的城池路途甚是遙遠,即便是順流而下也要三四天功夫。少年展開白鷹帶來的紙條,上麵無非不過還是沿途各國城池的狀況,都還安分些。西南的南越內卻有些躁動,南越新登基的年少皇帝似乎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滿足自己的野心,在國內招募大量謀士與將領,盲目地想一統天下。可惜南越還未走出饑荒帶來的貧窮,反倒是按兵不動的西趙比起它值得監視得多,少年皺起了眉頭,將紙條丟在了燈籠的火焰裏。
少年便是雲城的大國師,執掌勘測天文地理的職務的同時也偶爾為皇上參政謀劃,正是因此,雲城的皇帝才派人書寫各國情報請他過目以方便他隨時為自己出謀劃策。因為根據前任國師的遺言,還未出生的少年有著舉世無雙的才華,已逝的雲帝不忍心扼殺其於搖籃中,為自己的兒子鋪好了道路,將少年奉為國師撫養,變相地將其軟禁在雲崖山高處的宅院內。如今已是新帝即位十二年。
少年因此在一方宅院內長大,拜翰林院內老夫為師,從小飽讀各類書經,知識淵博卻不懂得與人相處的道理,正合了雲帝的意,看起來總是有些木訥呆板,正好為自己所用。直到雲遊天下的參禪聖師揭下皇榜醫治好了久病的小太子,以此向當今皇上討要了少年為徒。皇上萬般惋惜也隻得放下這塊先父留給他的美玉,隻是約定聖師少年十年雲遊歸來之日必須回到宅院內擔當國師一職。聖師於是在宅院內收下了這個步不出院卻能聞名天下的徒弟,少年才因此得以隨師父遊曆天下。
如今少年已十四歲,依據諾言回到了宅院內,卻依舊像十年前一樣喜歡獨處。少年還未完全長開的清秀的眉目間仍然透著些許稚氣,舉手投足間卻有著令人信服的翩翩氣度。雲城富貴人家見過他的千金們在私底下早就將他評為了雲城第一美男子,無奈大國師隻有在重要的祭祀或典禮舉行時才會出現在皇宮中,其他時候都居住在雲崖山高處的大宅院內,見上一麵都是極為難得的,此等遺憾令天下的癡心女子都扼腕歎息。
忽然間,一陣不尋常的雷聲劃破了緊密的雨聲,閃電將山穀映照得煞白,少年緩緩撐起了一邊的竹傘向後院走去。
遠遠地就聞到了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少年順著那氣味走去,一隻渾身是血的白狐癱倒在樹下,顯然是剛剛曆了天劫,被天雷所傷。少年蹲下身一隻手攬起了白狐,快步向屋內走去。從觸摸到白狐的那一刻少年便感知到了這隻白狐是一隻有上百年妖力的狐妖,隻是天雷過後,心脈受了傷,不用些護體的神物確實危險。若是靜養幾天大約也能活蹦亂跳,但會不如從前。這山上走獸飛鳥也頗多,不等傷好恐怕就會傷了它性命。
少年將白狐輕輕地放在榻上,蹬上木梯從鑲嵌在牆壁中的藥櫃中取出幾味草藥投入小陶罐中開始熬藥。這藥櫃竟占滿了整整一麵牆壁,左右有旋轉而上的樓梯直通各層,每一層又有方便移動的木梯。這裏長年儲存著各類草藥,由珍貴的梧桐木製成,是當年宅院重新修整時少年提出的要求。少年從藥櫃的暗格裏又從懷裏掏出一隻白玉小瓶,滴了幾滴回生露到小狐狸嘴裏,這回生露正有加速傷患處修複愈合的功效,可以醫治外患內傷,是難得的好藥。
來日方長,或許我的日子不會這樣寂寞了,少年坐在榻邊,默默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