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賢第一次遇見張幼怡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那時的勝利,剛剛做完闌尾手術,從麻醉中蘇醒過來,身體一陣陣犯痛。
雖說他平常看似是一個跳脫又沒個正經的人,其實他性格非常的堅強,也非常的堅持,縱使腹部的傷口在火辣辣的痛著,李勝賢仍然隻是咬緊牙,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傷口在牽動中開始抗議,腹部又是一陣痛楚,他不由得悶哼出聲。
他所在的是一間普通的病房,這是個小手術,他並不想弄得太興師動眾,這間病房裏雖有六個床位,卻隻住了三個病人,故也算得安靜。臨床的是一位中年的女士,看見李勝賢逞強地要動的時候,忙出聲說道:“哎呀,小夥子,別動別動,如果不小心把手術傷口弄得崩線了,你還想要重新再縫一次麼?”
李勝賢看著這位中年女士有些擔憂的眼神,不知怎麼的想起了自己遠在光州的媽媽,不自覺地就聽那位女士的話,不再亂動了。
中年女士見他聽話不動,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嗯,這才對嘛。小夥子,不要以為自己年紀輕輕,就總把身體當做垮不掉的機器,一點都不善待它哦,這可不行的,以後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啊,就知道痛苦咯。”
曆來很善於跟長輩們攀談的李勝賢,笑著問道:“阿姨,你是因為什麼住的院呀?我是因為闌尾炎呢。”雖說已經上了些年紀,還是能夠隱約看出年輕時秀麗模樣的中年女人笑了笑,說:“阿姨比你嚴重一些,阿姨是因為胃出血住的院。”
李勝賢有些驚訝的地說:“胃出血,那豈不是很嚴重,很難受?”中年女人搖頭笑道:“沒有啦,還好。是阿姨自己不好,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還拖累了兒女。我們家裏本來負擔就夠重了,這下子我也病倒了,全部的負擔都壓在了我女兒身上,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好沒用。”
中年女人說著說著,眼眶竟也開始微微泛起了紅來。李勝賢正想出聲安慰一下這位女士,就聽一個女聲從病房門口傳來,略帶著低沉的聲線說道:“好了啦,李敏慧女士,你夠了哦,不要老是自責了好不好,我能行的,你看我現在不是也把這個家護得好好的麼!”
李勝賢和中年女士一同望向門口,隻見一個穿著大紅色短袖T恤和天藍色短褲和白色帆布鞋的女孩,頂著一頭亞麻色短發,站在門口,一手提著一個大大的保溫盒,一手提著一小包水果,皺著眉頭站在門口。
中年女士,也就是少女口中的李敏慧女士,開口對李勝賢介紹道:“小夥子,讓你見怪了,這是我家女兒,她叫張幼怡。”名喚張幼怡的女孩,看了看自己母親身邊的男孩,然後鞠躬問好道:“你好,初次見麵。”
李勝賢不便起身,卻也在床上試著彎腰行禮,李敏慧忙阻止他:“小夥子,別動了,沒關係的,你們都是年輕人,自然點相處就好了,你剛剛做完闌尾手術,不用這麼苛求禮數的。”
張幼怡也說:“對啊,你不用行禮了。”說著她走近,將手裏的保溫桶和水果口袋都放到了李敏慧身邊的床頭櫃上,嘴裏對李敏慧叨念道:“我說李敏慧女士啊,你這到底是鬧哪一樣啊,沒事就好好養病好啦,幹什麼說些有的沒的嘛!你知道什麼叫親人麼?親人就是不管神馬時候,都不會離開的人,所以說你不要在自責了好不,有那個美國時間,你就給我好好吃飯好好養傷,早點出院,少讓我操點心!”
明明是年齡不大的小女孩,卻一副大家長的模樣,李敏慧身上的溫婉氣質,被女孩強勢壓迫,幾乎沒有一點普通家裏,母親頗為崇高的架勢,就仿佛,人到中年了的李敏慧才是女兒,而十多二十歲的張幼怡才是母親一樣。這樣矛盾顛倒,卻有意外和諧的景象,讓李勝賢很是新奇的一直盯著瞧,就算明知道盯著人家看有點不禮貌,還是克製不了。
可是李勝賢這樣的眼神卻讓慈愛的李敏慧誤會了,她看了看男孩的眼神,笑問道:“小夥子,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說著她轉頭問張幼怡:“幼怡啊,有沒有多帶些吃的啊?有多帶的話,我們分給這個小夥子一些吧。”
張幼怡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耐心地道:“我拜托你啊,李敏慧女士,你到底有木有一點醫學常識啊,這位先生剛剛手術完成吧,剛剛完成手術哪裏能夠就吃飯,要等腸胃通氣的好吧!注1還有啊,你不該非攔著不讓人家動的,不動的話,他有可能會腸粘結的好嗎!”
李敏慧就差沒低頭玩手指了,低聲說:“我哪裏知道嘛!幼怡啊,你也不是醫學係的啊,你是怎麼知道的呢?”張幼怡抿抿嘴,說:“網上查的,在你住院後我在網上查的。”
於是不管是李敏慧,還是李勝賢都懂了女孩的心,那是一顆,即使被疾言厲色掩蓋了,依然是善良而柔軟的心。李敏慧笑了,結果女孩手裏遞過來的粥,安安靜靜地進食,張幼怡或許覺得讓人家看著自己母親吃得歡,是有些不人道,於是她走近李勝賢,與他攀談起來:“先生你好,請問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