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輕快地一如捧在手心的砂礫,不知不覺,已在指縫間悄然流逝。
轉眼已經在這月牙泉邊滯留了七日,四天前龜茲國的輜重車馬便已趕到,同時帶來了龜茲王平時都不舍得乘坐的車駕與公主的盛裝。
受傷的聖雪衛,傷勢也都穩定下來,分批送回了關內。龜茲國的王宮衛隊經過幾日休整,也煥發出了應有的神采,一切都已步入正軌,似乎再沒有停留下去的理由。
可是莫君舞卻遲遲不願打破這份寧靜,在這黃沙清泉間,她好像找到了一處可以躲藏的地方,在這裏沒有枯燥勞心的賬目,不需要費盡心機的算計、謀劃。
需要的,隻是靜心看著藍天綠水,風吹沙走,雲卷雲舒……
時將日暮,殘陽如血。
莫君舞著了一襲素潔如雪的霓裳,獨自漫步在沙山泉水邊。
沙地裏的熱氣猶未散盡,使得吹麵而來的微風,都帶著淡淡暖意。
營地裏生起了篝火,道道青煙扶搖而上,與餘暉、沙影重疊在一起,美得讓人心醉。
漫天都是瑰麗的晚霞,水天相映,把那一身白裳的女子也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踮起腳尖,翹首眺望,目光的盡頭,黃沙無垠,營地裏人影穿梭,忙忙碌碌,心中驀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與安寧。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這樣瑰麗壯闊的景象,前世今生她幻想過無數次,此刻,卻在不知不覺間,呈現在眼前。
前方是一座高大的鳴沙山,四下無人,莫君舞再無顧忌,邁開步子,飛奔著向沙山上衝去,白色的裙裾隨著她的步伐飄蕩起伏,仿佛卷起的浪花,又如飛揚的飄雪,滿滿的全是歡快。
兩生兩世,她從未有一日為自己而活,今夜就讓她放縱一次……
時光在這裏,彷彿靜謐的溪水,悄然流逝,隨著她的飛揚的青絲,淺淺的腳印蔓延而上,待到那抹倩影出現在沙丘的最高處,藍黑色的夜幕已經完全垂下。
今夜是滿月,皓月初升,清華如水,傾瀉而下,落在浩渺無垠,連綿起伏的大漠上,柔和地泛著銀白的光。
璀璨的星辰亦不遜色分毫,漫天閃爍著清幽的光亮,在夜色裏如沉默的眼眸,俯視著蒼茫的大地。
莫君舞雙臂環膝,靜坐在地上,繡鞋甩在一邊,脫去羅襪,將那晶瑩剔透的小腳埋在仍有餘溫的細沙裏。
溫暖從足心一直傳到心裏,柔美的臉頰上還留存著奔跑過後的紅韻,仰起臉直直地望著蒼穹下的星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
…………
莫君舞失神間,不自覺地輕輕哼起了,那早已銘刻在靈魂深處的童謠,那是她最依戀的母親的聲音……
清婉悅耳的歌聲,伴著夜風飄遠,醉了夜,也醉了丘頂旁,那月下獨立的人影……
楚沐風一身黑衣,融在沙丘後的陰影中,恍惚的望著前方沐浴在月光下清麗而迷離的背影……
從初次並不友好的偶遇,到王府中的驚鴻一瞥,再到莫府鵝黃蹁躚的曼舞,這個女子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