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間,正在帳內小憩,外麵忽然傳來喧嘩之聲,莫君舞方起身,晴雪已挑簾走了進來,輕聲道:“公子,龜茲國的王宮衛隊到了。”
“嗬,還真是姍姍來遲……”莫君舞容色清冽,勾著一抹冷笑,嘲諷的念了一句,“走吧,我們去見見這支號稱西域最精銳的軍隊!”
晴雪走上前為她理了理衣帶,戴好麵紗,搖頭苦澀道:“公子恐怕要失望了,看他們的樣子,一個個甲胃不全、狼狽不堪,比之沙盜都不如,倒好像從戰場上逃回來的潰兵,眼下被葉流雲帶人圍了起來,根本進不了營地!”
莫君舞微訝,不再贅言,當先走了出去,遠遠便看見營地外亂哄哄的一片,好像在爭執著什麼。
莫君舞快步迎了上去,隻見一支足有四五百人的胡人軍隊被百餘騎玄甲騎兵堵在一個沙丘下,雖然喧鬧不休,卻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莫君舞眉頭大皺,想來晴雪還是高估了他們,人還未走近,便感覺到一股酸味臭氣如雲似霧,鋪天蓋地,夾著亂哄哄的嗡嗡聲,撲麵而來。
莫君舞一陣昏眩,忙頓住腳步,這哪是什麼潰兵,分明是一群難民,足足比預計的遲了三四天不說,而且人人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三三兩兩互相靠著才能站穩,好像被沙盜襲擊的人是他們一般。
莫君舞忍不住一陣氣惱,隻覺得西域諸國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堂堂的王宮衛隊竟是這副德行,與玄甲騎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她心中不禁湧上一種無力感,“算了,讓他們的將軍過來見我。”
晴雪點頭走開,很快領了一個年輕的胡人男子回來,棕目高鼻,一身衣甲看著還算整潔,隻是原本英俊白皙的臉上卻滿是一塊塊黑紅的蛻皮,嘴唇幹裂,顯然疲憊不堪的樣子,背脊卻依然挺得筆直,走到莫君舞的麵前,隔著幾步遠,單膝跪地,用並不熟練的中原話,恭敬道:“卑職龜茲國王宮衛隊長,尤多利斛瑟羅拜見公主殿下,卑職有負王上信任,迎駕來遲,置公主於險地,罪責難逃,請殿下降罪!”
“刀倒是好刀!”一旁的葉流雲麵帶不屑,將手中的彎刀拔出一截,隻覺寒光耀眼,又“嗆”的將刀鋒歸鞘,轉眼譏諷的看著跪在地下的斛瑟羅,“可惜用刀的人實在差勁了些,你還是帶著你的人回去吧,大盛皇朝與龜茲國乃是友邦,我玄甲騎軍自會將貴國的公主毫發無損地送至你們的王都!”
斛瑟羅身體猛地繃緊,雙手握拳,深陷入黃沙中。他是龜茲國第一勇士,受萬人敬仰。此刻,卻在整個西域最受尊崇的公主麵前,不但被繳了兵器,還要受到如此般的嘲諷,這簡直是他寧可死,都不願承受的屈辱。
“葉將軍!”莫君舞冷冷盯了葉流雲一眼,眼中冷色迫得他收起了嘲弄之色,悻悻地站到一旁去。
莫君舞優雅地走上前,虛扶一下,清冷道:“斛瑟羅將軍,請起!”
斛瑟羅勉強站起身,滿臉的羞愧,垂頭不敢與她對視。
莫君舞經過先前的惱怒,此刻靜下心細想,他們若非路上遇到麻煩,再不濟,也決不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
念及此處,她語氣倒也緩和了不少,“斛瑟羅將軍,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斛瑟羅一怔,遲疑半響,終是一一道來。
原來他們在途中戰馬被下了瀉藥,根本無法騎乘。六百王宮衛隊放棄所有的車駕、輜重,隻用雙腿三天兩夜跑出了兩百餘裏,趕到這裏已隻剩下不足五百人!
雖然,最後還是沒來得及。
這恐怕都是那群沙盜早就計劃好的,又怎麼能怪得了他們。
莫君舞的雙眼,刹那間,泛起一層迷蒙的水汽,看著遠處相互扶持著才能站立的兵卒,之前的慍怒、不滿登時煙消雲散,換之是無盡的感動與自責。
這是一群怎樣的人?
她又憑什麼讓這些素未謀麵的人,在茫茫沙海中亡命奔走,即便埋骨黃沙也在所不惜!為的,卻僅僅是早點趕到,保護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