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草原,漫無邊際,隨著風波動,一層一層的金色海浪緩緩的侵襲過來。藍空中大朵的雲壓得很低,遮住了刺眼的陽光。遠處有零星的湖泊,湖水清澈,閃著鑽石一樣的光。草原那麼的柔軟,走上去輕盈得像是可以飛起來。昭熙穿著白色棉布裙在金色草原中張開雙臂,慢慢的走著,雙手拂過金色海浪,和著暖風,飄落的野花瓣和湖麵泛起的陣陣漣漪擺動著。
玩累了,昭熙躺著了草原上,聞著暖融融的味道,閉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的昭熙,放棄了對這個世界的一切感知,她像身處靜謐的宇宙中,和眾多孤獨的星球一樣漂浮著,永不墜落。
沒有任何征兆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沒有平時的起床困難症,而是毫無睡意。
看了一下手機,六點半。
又躺了一會兒,昭熙才意識到現在不是早上,而是晚上六點半。
意識逐漸恢複。
放學,回家,進門時媽媽說了一句“回來了,熙熙”,回房間扔下書包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爸爸媽媽吃飯沒有叫醒她,床邊的櫃子上放著飯菜。
還有,做了一個開始是金色後來是黑色的夢。
昭熙爬起來吃了飯然後趕緊去寫作業,作業怎麼樣都要寫的,不管有多大的麻煩。
寫了沒多久,媽媽端了一盤水果進來,放在她書桌上然後拉上了窗簾,“吃點水果,別學太晚。”昭熙點點頭回複,媽媽滿意的笑著走了出去。
看著門關上,昭熙的笑漸漸變得苦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是一種懲罰嗎,可她並沒有犯什麼錯,上課偷玩手機之類的也算大罪過嗎。
還是誰開的玩笑,玩笑的話不是睡一覺就會恢複到平常的嗎,可現實根本沒有改變,這個玩笑未免太大了。
昭熙怎麼想都不明白,就這樣毫無預料的,她就喪失了語言能力,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呢。
她本來平時就不會講很多話,總是別人說著,她聽著,有時沒什麼存在感。
當然這些沒有什麼關係,她並不在乎,事實上,她享受於甚至故意促成這種狀態。她覺得和人討論很無趣,也不希望一個人思考的時候有人打擾。做聆聽者和旁觀者沒什麼不好,清靜,也不會有什麼苦惱。
昭熙苦笑,不愛說話也不能讓人說不出來話啊。我雖然說話這個功能用得少,但也會用到啊,我不是一個人,還有父母,朋友,怎麼能不說話呢。
“啊”,昭熙明白了些什麼“這就是懲罰吧。”因為她之前說了太少的話,所以有人幹脆收回了她說話的權利。“讓你不說話,讓你不說話。”掌管語言的神大概就是這麼想的,也是真任性啊。
昭熙這麼想著就釋然了很多。
她回想這一天,每個人,每個場景,每一句有人對她說的話,她發現了一件事,一整天,她沒有說過一個字。拚命的想,拚命的想,還是沒有,她的喉嚨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她甚至忘記了它震動時的感覺。
果然這是她的罪,任意放棄自己擁有的東西,對別人的話語不予回應。這懲罰,她認下了。
昭熙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一點,讓自己可以看到一小片夜空。
窗簾碰到了懸掛在窗戶上的一串風鈴。用貝殼做的,還有小竹條編成的裝飾,昭熙用手撥了幾下,鈴聲清脆。
風鈴是小學畢業的時候買的,那時候爸爸媽媽答應她去看海,最後沒去成,一天她在小鎮上一個流動商販的攤子上看見了貝殼風鈴,就買了下來。盡管知道貝殼可能都不是海裏的,昭熙還是很喜歡,這是她身邊最接近海的東西了,而且她有時堅持認為貝殼有鹹鹹的海水味道。
昭熙就是喜歡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小時候的玩具都完好的保留著,還有到處搜集來的古幣和停用的錢幣,各種紀念品,還有夾滿了筆記本的樹葉,花和彩色糖紙。
昭熙不覺得自己念舊,隻是不喜歡丟棄。她想留住很多東西,銘記自己的每一段人生。
不需要被別人記得,但自己一定要記得。
為了記住生活中的事情,除了思考,她還喜歡寫字。對一些事,把自己的感受寫下來,她稱之為生活的痕跡。她經過的,留下的,都是一道道痕跡。
這樣一想她忽又覺得說話似乎是可有可無的了,她的痕跡還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傳達和記念。隻要留住了痕跡,她便是存在的,她的人生就是有樂趣的,有意義的。
第二天早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爸爸媽媽坐著餐桌兩邊等著,昭熙神色平靜的向他們走過去,媽媽沒來得及說“吃飯了”,就看見昭熙把一張紙條放在了桌子上,疑惑的拿起來看,上麵是幾個工整的字“我不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