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澀澀地笑而搖頭:“水仙雖美,氣息對人卻非但無益,反倒有害,不宜養於室內。”語調滯了滯,又緩緩續道:“隻益遠觀,而不可褻玩。正如有的人,遠遠觀望,或能兩相靜好,一旦接近,卻會相互傷害……”
手上毛烈的指便緊了緊,他停下腳步,神色凝正地望著明月道:“水仙之毒微乎其微,遠遠及不上水仙之美,若是因這些許毒性就不敢與之接近,無異於因噎廢食,人的一生還有何樂趣可言?況世事無絕對,有的事情,總要試上一試,才會知道結果,所得的未必就隻有傷害。”
相互的借花喻人,兩兩都是心照不宣。
“我累了……”明月輕輕地歎息。她幾經猶疑,終是抬頭看向毛烈,正要向他說出自己的決定,毛烈卻似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一樣,急急地一步邁到她身上,不由分說地將她背了起來。
“你若是累了,我背著你走。”毛烈背著她一步一步在紫竹林中行走,一步一步朝著觀音寺攀登,“你隻要跟著我,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管,隻要相信我,就是再難的路,我們都可以走過去。”
已到嘴邊的話,就再難說出口。
他或許是真的在乎她的吧?明月伏在毛烈的背上想。
隻是熱烈的愛若是伴著同樣深沉的傷害,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觀音寺前,毛烈虔誠地點燃了兩柱香,遞了一柱給明月,道:“願那孩子得到超渡也罷,祈求將來安樂幸福也罷,隻要我們能夫妻同心,便能心誠則靈。”
明月驚疑不定地望著毛烈,遲遲沒有去接他已然遞到麵前的一柱清香。她不接,毛烈也不收回,伸那樣巍然不動地將手伸在她跟前,默默等候。
“夫妻同心……”明月低低地重複著他的話,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話極好聽,隻是可惜,與你是夫妻的,卻是龍造寺的公主……”
毛烈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道:“我真正想要娶的,一直都隻有你一人,在我心裏,隻有你才是我妻子,別人都隻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難道你就不怕自己也隻是我所利用的棋子?”明月一瞬不瞬地盯著毛烈。
毛烈便笑了笑,他直視著她的眼說:“若當真成為你手中的棋子,也是我心甘情願。”
明月看著他不說話。毛烈也看著她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燃香朝著她更遞近了些。
明月閉上眼,長長地吸氣,等得她再睜眼時,眼中的迷茫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決絕:“太晚了……落子無悔,無論誰是誰的棋子,一旦落棋,就斷無反悔的餘地……逝去的終究找不回來,做過的事,犯過的錯,不是說一句反悔,一句報歉,一句改過就能夠攙回……”
——那尚來不及出生就已消失的小生命,也斷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