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過幾天,她倒藥的一幕便被東方然給看到了眼裏。東方然當時什麼也沒說,隻是目光沉凝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而去,之後便再不讓小安給她送暈船藥。
然而這一晚,卻又有一碗藥擺在了明月麵前。
隻是這碗藥不是小安送來的,而是由東方然親自送過來。
“把這碗藥喝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東方然一臉的沉凝。
明月怔了怔,看了看淡褐色的湯藥,淡淡的麝香與紅花的味道順著熱氣飄入鼻息。
明月變了臉色。她雖不如東方然懂得用藥,義父葉飛卻是個醫術劍法盡皆精妙的全才,她耳濡目染,對醫術藥經也都有涉獵,怎會不知這是一碗什麼樣的東西?
“你想要幹什麼?”明月捂了口鼻,遠遠地避開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致命湯藥,直到確認自己聞不到裏麵的氣味,這才蹙了眉看東方然,心中惱怒不已。若不是他對她向來都是以禮相待,又有救助之情,她隻怕要將那一碗害人性命的藥盡潑於他臉上。
東方然麵色僵了僵,眸光微一閃爍,很快便堅決地望著她道:“有的事你心知肚明。大明的律法對女子太過嚴苛,女子失節便是死路!一個未婚女子,若是肚子突然大了起來,便是不關入豬籠沉了海,也會被人的唾沫淹死。你若還想回大明,便不能留下肚子裏那東西。”
明月的臉色刹時慘白。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裏,正有一條還未成形的生命在她全無防備的情況下來到她的生命裏,在她腹中悄然生長。
她不是不知道這條生命的到來意味著將給她帶來怎樣的災難。
大明的律法嚴苛遠近知名,對女子更是殘酷到了極致。男女之防嚴苛到嫂子落水,夫家叔子且不允許相救,縱使容忍一條鮮活生命在眼前消失,也不能容忍女子與父兄夫婿之外的任何男人有授受之親。對於失貞失節的女子,若是被迫,或許僅是被人唾棄,若是自願,便是通奸,重則沉江沉溏,輕則入獄為奴,或是充入官妓。
明月便是親眼見著母親被沉入了大海,隻因母親在受了倭寇的糟踐之後,為保全自己女兒的性命而主動迎合過,雖是被迫,卻也不能逃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置之死地方肯罷休的悲慘命運。
她未婚而孕,縱是早已更名換姓沒有家族同宗嫌她丟臉而非要沉她的海,但終是再無法抬頭做人。
她想過留下這條小生命的後果,但她卻從未想過要殺害他。
“這是一條生命,是我的孩子,任何人都休想傷害他!”明月字字鏗鏘,射向東方然的目光冷然而堅決。
在明月明白自己懷孕了的那一刹那,她既驚且喜。驚的是想不到自己為了不再欠那個人而一夜放縱便有了這條生命,驚詫之餘,更多的卻是欣喜與激動——從此以後,自己便再不是孤獨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