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明月也生出過將自己交給毛烈的念頭——
是她自己說要做他女人的不是嗎?
他沒有食言,替她將四助四郎引上了絕路,她本就應該有所回報的。
他既然想要,她便給他,又如何?
隻是……
她忽然間眼眶一熱,淚如泉湧,幼時的黑暗與血紅一幕幕在腦海中循環上演——
她看見已然奄奄一息的母親被狂怒的村民裝進了豬籠……
她看見年僅六歲的自己狠狠咬了捉住她的人一口,想要衝過去打開豬籠,卻被有狠狠摔在地上……
她看見母親被裝上漁船,帶到水深處,沉入冰冷的大海……
她發瘋一般嘶咬著身邊的人,換來的是如雨的拳打腳踢……
“打死她!她是倭寇的孽種!”
“打死她!我親眼看見她跟她娘自己走上了倭寇的船!”
“打死她!她娘是不要臉的女人,跟倭寇睡過的!簡直是丟我們大明人的臉!這種人的女兒長大了也一定不是個好東西!”
“對!打死她!省得長大了又被倭寇睡!”
……
那一年,母親打聽到了那個人的消息,幾經周折才帶著她偷偷爬上了前往日本的倭盜船。
那一年,被倭寇發現的母親被四助四郎死死地壓在身下,反抗中被傷得血肉模糊……
那一年,為了讓她活下去,母親忍辱負重,主動對四助四郎投懷送抱,卻日日受著慘無人道的折磨……
那一年,遍體鱗傷的母親終於尋找到機會,帶著她逃離了倭盜船,回到大明的陸地,卻被同樣從倭盜船上逃下來的漁民關進了豬籠……
……
她到底沒被打死,是路過的義父救下了她。但她的母親再被拉出水麵時,卻早已停止了呼吸……
明月突然的抽咽使得毛烈停止了所有的舉動,在她上方撐起身體,眸光微冷地看著她:“怎麼?”
明月緊緊地咬著唇,緊閉著眼,抽泣,那樣的神情,仿似帶著幾分屈辱一般,深深刺痛了毛烈的眼:“沒辦法給我麼?”
莫非……她的心裏,還想著另一個人……
毛烈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去。
明月平躺著,將頭扭向一邊,淚如泉湧:“我是不是也會變成倭寇?”
“倭寇?”毛烈顯然被這兩個字刺痛,不禁冷笑出聲,“我是不是倭寇,難道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不明白?”
明月慘然一笑:“我明白又有什麼用?這個世界,並不是我說你不是你就不是!這個世界,並不是當真的是非黑白,清楚分明!”
毛烈目中也閃過一抹痛楚,但他卻咬牙道:“不錯,這個世界並不是當真的是非黑白,清楚分明。可你以為你不跟我,別人就不會說你是倭寇嗎?哪怕你跟我毛海峰沒有半點關係,哪怕你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危及國家的事,隻要你踏上了這片海,在大明朝廷的眼中,你就已經是倭寇!你和我都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