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烈驚詫地回過身看她，卻看見她滿麵都是淚光，看見她憤恨悲苦地衝著他大聲叫道：“我恨你們這種人！不管你們是真倭寇還是假倭寇！我恨你們！”發泄一樣的喊叫完，她便轉身飛快地跑向遠方。
秋風卷起銀沙撲向毛烈的臉，毛烈掩手護住眼，待風沙過時，那道含淚的身影就有如過往的風一般，早已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本是秋日桂花香的時節，院子裏的桂花樹竟然死了。
桂樹葉子落盡的時候，明月在院子裏站了整整一天。直到戚繼光回來時，她仍舊在光禿禿的樹下發呆。
“你要是喜歡桂樹，明天我叫人再重新種上一棵。”戚繼光將自己的披風披在明月身上，攬著她回屋，“浙江的秋天雖不比鄭州冷，海風卻大，小心著涼了。”
明月幾乎僵硬的身子，在戚繼光強健的臂彎找到一絲溫暖的感覺，她流著淚道：“我娘死的那年，院子裏的桂樹也是這樣死的……”
戚繼光將她輕輕擁進懷中，拍著她的肩說：“你放心，隻要四助四郎還活著，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巢穴，殺了他替你母親報仇……”
“不！我要親手殺了他！”明月抬起頭，望著戚繼光道，“戚大哥，以後發現倭寇的時候，帶著我一起去，我也要去戰場上殺倭寇！我多殺一名倭寇，便能覺得離替我娘報仇又近了一分……”
戚繼光點頭道：“好。如果能讓你心裏覺得好受些，下次我帶你一起去。”
似是想起當初明月在三板沙時殺倭寇的情景，戚繼光又想起了毛烈，不由得歎道：“毛兄弟去了南洋也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希望他沒有遇到倭寇或是海盜才好。”
明月想起毛烈走前曾對戚繼光說他的貨船是停在舟山，實際卻是停在金山，隻怕當初說去南洋也是個謊言。看來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完全相信過戚繼光。
她本想將毛烈的真實行蹤告訴戚繼光，可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明月還沒來得及等到和戚繼光一起上戰場殺敵，卻先等來了另一場戰爭。
中秋節的前一天，午時剛過，明月正在院子裏為重新移植的桂花樹澆水，院門傳來一陣敲門聲。老媽子急急打開門，隻見一名士兵領著名個子高大，身形健美的少婦站在院外，少婦手上還拎著個包袱。
“這是戚夫人，剛從登州過來，好生安置著。”士兵對老媽子一番交待。
老媽子偷偷瞄了眼明月，趕緊接過少婦手中的包袱：“原來是少夫人——夫人一路勞頓，快些進來休息。”
這名少婦正是戚繼光十五歲時便由父母作主娶的夫人王氏，與戚繼光自幼也算是青梅竹馬，一同習武長大的。
王氏早就看見了院子裏的明月，冷然一笑，大步跨進院來，在明月跟前停下冷笑道：“想來這就是繼光在這裏偷養的小妾了——怎麼不知叫人？不懂得禮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