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你不痛嗎?怎麼不哭呢?是不是腦子摔壞了?”
“你才腦子壞掉!在他們麵前我哭什麼哭,你騙我我才要哭呢!”
她真哭了,眼淚撲哧撲哧掉下來,李學琛一邊擦一邊敷,有點想笑。
“歪嘴幹嘛?有種你就笑出來。”
他真笑了。
“其實,你罵他們的時候,我心裏挺痛快的。”
“真的?”
“真的。”
她逮住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撒謊,就樂了,一顆淚珠還掛在睫毛上。
“我累了,想睡覺。”
“睡吧。”
李學琛把毯子蓋好,看著她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顧丹在巷口看見李學琛,叫了一聲,他沒聽見又走進去了。
顧丹得知嶽翎到學校鬧事又暈倒的事,於是過來看看,她爬上狹窄的樓梯,敲敲李學琛家的門,半晌,沒人答應。
門虛掩著一條縫,顧丹輕手輕腳,小心地推開。
忽然,她身上所有的關節在一瞬之間凝結成塊,完全不能動彈了。
顧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更不敢輕易眨巴,那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就像照相機的快門,隻需一秒種的工夫,就哢嚓一下盡收眼底,永遠也洗不去了。
那天黃昏,顧丹看見李學琛坐在熟睡的嶽翎身邊,一言不發,呆呆地凝視了很久,然後用手指蜻蜓點水似地反複摩挲她的臉頰。
接著,他低頭想要親吻她臉上的那塊淤青,不料,最後一刹那,他更換了角度,悄悄地放在了她的嘴唇上,當時,夕陽剛好照耀在他們重疊的麵孔上,溫柔地將他們的嘴唇染成一片金黃……
暑假一開始,李學琛就到麥當勞去打工,他不打算再對嶽翎隱瞞關於房子的事情,因此,嶽翎也在百貨公司找到一個營業員的職位,希望能和李學琛一起在北大附近的新居裏迎接1994年。
新人獎複賽入圍名單公布的那天,阮菁建議顧丹和他們一起到李學琛工作的麥當勞去慶祝,可是顧丹說李學琛不會歡迎她們,貿貿然打擾他工作,本身就是件愚蠢的事。那天晚上,李學琛特地提早下班,可是一群人等了半天也沒見主角出現,嶽翎隻好委托阮菁把蛋糕送到顧丹家去,並再三囑咐,一定要告訴她那是李學琛特地為她買的。
顧教授在廚房的垃圾筒裏發現了那隻蛋糕的殘骸,女兒反常的行為令人擔憂,她開始意識到顧丹和李學琛之間出現了一些問題,於是把顧丹叫到書房裏,決定跟她談一談。
“怎麼,和李學琛鬧別扭了?”
“最近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有這麼嚴重麼?”顧教授看著女兒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媽,我是認真的。”顧丹忽然垂頭喪氣起來,“我想我還是和他分手好了。”
“什麼原因?要分手也總該有個理由吧。”
“沒什麼理由,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她好像故意閃爍其辭,回避了真正的答案。
顧教授感到女兒遭受了某種打擊,似乎正處在自我掙紮的矛盾中,而那種打擊似乎又不是單純地來自李學琛一個人。
“你考慮清楚了?確定不後悔?”
顧丹依舊沉默,但是眉角卻流露出痛苦的痕跡。
她心裏還愛著李學琛,至少現在很愛。
“媽,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不要再問了,我現在不想談這些。”
顧教授不再勉強女兒,怕反而影響她的情緒。
“好,我們不談李學琛,我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打聽。”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珈藍的青年作家?”
“珈藍?”顧丹仔細回想。
“嗯,就叫珈藍。”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
顧丹的確沒聽過這個名字,可不曉得為什麼,這個陌生的名字讓她感到莫名的忐忑。
顧教授打開抽屜,拿出一疊稿件遞給她,“很可惜,這個人,已經消失了。”
“聽說她很年輕,和你差不多大,我想,你有必要研究一下他的作品,對你決賽的創作會有幫助。這個是我最近收集的一個投稿的作品,感覺她的文風和珈藍十分接近,甚至有超越的感覺。”
顧丹隨手翻了幾頁。
“你看過?覺得怎樣。”
“故事絕妙、構思精巧,語言非常幹淨,完全屏棄傳統的敘事方法,將文字回歸到最自然最流暢的狀態,我覺得他的小說很鋒利,看似波瀾不驚,其實處處透露著玄機,根本不像是他這個年齡寫的。”
“說不定他是個沉寂了四五十年,不食人間煙火的糟老頭。”顧丹開玩笑地奚落道。
母親非常欣賞這個作者的才華,這讓顧丹忍不住有點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