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3)

與此同時,他聽見走廊上有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肯定是夏兄回來了。姚江河想。必須趕快將明月放回床上,不然,他不僅會有別的想法,還會使他痛苦。

可是,姚江河還沒來得及行動,夏兄就把門推開了。

夏兄猛然停了步,木木地立在門口。由於被暴雨來回澆了一陣,他渾身上下流著水,剛剛站定,地上便濕了圓圓的一圈。他的頭發,像雨淋過的雞毛,在大而圓的腦袋上服服貼貼。他肚子上鼓出一個大包,孕婦似的。

"夏兄......你回來了?......她想喝水,我給她喂了......"夏兄猛地拉開衣服,將肚子上的那個包取了出來,狠狠地砸在姚江河的床上,迅速地轉身出門。

伴隨他身影閃出門外的,是"砰"的一聲門響。

姚江河張了張嘴,想喊夏兄回來,並進一步作出解釋,卻久久地沒有發聲。

他的頭腦裏一片空白。

夏兄扔在床上的,是明月的一包衣服。他想得很周到,不僅用塑料布包了,還罩在自己的衣服裏,怕一不小心將明月的衣服濕了一點。

姚江河輕緩地將明月放回到床上,準備去喊守門的婆婆來給明月換了,再送她到醫院去。   由於被子的溫暖,明月漸漸醒過來了。事實上,她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昏迷。她的靈魂,好象從軀殼裏脫離出來了,穿過茫茫的風風雨雨,踱回到陽光燦爛的日子。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川西遼闊的大草原上。那裏的天藍藍的,與大草原無盡的碧草相輝映。

那裏的天低低的,仿佛天空本身就是一片大草原。在高高低低嫩綠柔軟的草叢中,是一團團白雲似的羊群,藍天麗日之下,羊群緩緩地移動著,如悠閑的紳士一般。你的眼光遙遠地望著它們,稍不留心,它們就把自己潔白的靈光,掩藏在翠綠的草叢中去了,直到風吹起,牧草像波浪般一排一排地向下倒去,羊們才顯露出來。那一刻,它們靜止不動,像種在地上似的。猛然刮起的風是讓它們驚俱的,它們在短暫的猶疑之後,紛紛回過頭來,對著遠遠的主人發出嬌嬌的鳴叫......月亮起來了,羊們歸圈了,主人們回到房裏,洗盡一天的辛勞,談論著豐收的話題,融融的暖意,在大草原上流淌。

草原上的人家住得稀疏,但童心是耐不住寂寞的,在與大人和與自然的交流之間,他們寧願選擇後者。於是,每到月亮初升之時,孩子們就偷偷地從大人身邊溜走,彙聚在草原的中心地帶。多美的月光啊!把大地照得皓潔無瑕,夜的馨香,便從草尖上,從地氣裏升上來,浸潤著孩子們的發梢。這時候,他們就仰望月亮,揚了聲齊聲喊道:大月亮,小月亮,公公起來學蔑匠,婆婆起來蒸糯米,蒸得噴噴香!

七十年代,這幾乎是滋養整個四川孩子的兒歌。

那時候,明月的父親是從蜀都大平原下放到草原勞動的右派。

這之前,明月的父親隻不過是一個小學教師,他劃為右派的理由也極為簡單的,隻不過在大鳴大放時說了幾句老實話,後來,他所在的學校劃了一個右派名額,自然是非他莫屬了。

當然,幼小的明月是不知道這些的,她也用不著去管這些。三年的草原生活,使她與大草原的每一個生命融為一體了。現實無論多麼嚴酷,童心永遠是歡樂的。

明月挎著書包上學了。由於父母都缺乏牧羊的經驗,羊群不是丟失就是死亡,家裏更是出奇的貧窮。明月上學,隻能持家裏唯一的一個花布包。這花布包是媽媽趕集時購買油鹽醬醋時用的。挎著土頭上腦的花布包上學,對於愛美的明月來說很難為情,她一到教室,不敢像別的同學一樣把書包大大方方地放在桌麵上,桌子又沒有底板,就隻好把書包置於膝蓋之上。可有一次,媽媽卻大大地傷了她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