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唐斌英俊如刀刻一般的臉上出現一絲冷笑，“我親愛的父皇啊，為什麼我要停下？或者說，您有什麼資格讓我停下。”
“孽子！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嗎，你這是造反！”唐步書怒吼道。
“造反？”唐斌的聲音拔高，吼道，“對，我就是在造反。我在造所有習武之人的反，我在造那些被迂腐的框架願望而死的俠士的反，我在造那些將軍門人的反！父皇，您隻知道一味責怪您兒子造反，卻連半句都不會問他為什麼造反！”
唐步書還沒來得及說話，唐斌接著吼道：“對啊，我就是造反了。我造反又怎麼樣了。您可知我這三年都過著怎樣的生活！不僅是我，將士們哪一個人沒吃過泥土草根，哪一個人沒有時常害過肚子。我們的鞋走爛了，就光腳在雪地上跑，腳凍裂了，然後又被雪凍上，久而久之，整隻腳就像廢了似的，肉和皮粘合在一起，跟石頭一樣毫無知覺。這，根本不算什麼，我們都是自願的，因為我們熱愛北冥，我們熱愛我們腳下的土地，所以這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你們呢？尤其是我親愛的三皇弟。你每天隻要作詩賦詞，偶爾為什麼天災出出主意，默默古詩背背聖人訓，就能得到父皇的誇獎和愛撫，而我呢！我這三年來，日日夜夜都期盼父皇哪怕一句的關心。結果，結果呢？一句都沒有！除了責怪我為何消耗如此巨大的糧草和銀兩外，一句關心哪怕半句都沒有！”
“我們喝馬尿，吃泥巴的時候，你們這群文人在飲酒作樂，夜夜笙歌；我們在雪地裏急馳，晚上冷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而你們呢，觀牡丹，風花雪月，好不快活啊；我們行使邊疆，每天都是把腦袋別到腰間過日子，而你們卻安守在這裏，什麼都不用想卻來責怪我們！是啊，如今武夫都是蠢貨，都是下賤的奴仆，對嗎！可是如果沒了我們這群願意保家衛國的蠢貨，你們哪來的安居樂業，哪來的盛世北冥！”
“三皇弟，好個三皇弟啊。我不在期間，居然所有的大臣都倒向了你，你真是好手段，好口才啊。”唐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臉都漲紅了，“皇位應該是我的，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根本不配做皇！”
“夠了，你這個孽子！”唐步書吼道，“冥衛禁軍何在？好不速速鎮壓這個孽子！凡屬他部，殺無赦，如果棄暗投明，則免罪！”
城門果然大開，準備完好，配置精良的冥衛禁軍出現在大門之前。他們個個氣宇軒昂，身上的鎧甲擦得鋥亮，個個都是養精蓄銳，一看就跟門外那群疲累而征戰多年的軍隊不同。而且更加令唐曉心寒的是，兩邊的軍隊，竟然都是有備而來。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唐斌早就想要了唐染的命，而唐步書和唐染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準備以此機會，殺了唐斌用絕後患。
他們怎可這麼冷靜地處理此事？
他們怎敢這麼冷靜地處理此事！
恍惚間，唐曉突然想起了那塊石頭說的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難不成，人人都是要防的？連親兄弟，都要步步為營地算計嗎？
唐斌此刻已經接近癲狂，他大吼道：“放箭！進攻！殺！”
唐步書氣得渾身發抖，正準備下達命令，唐染站起身，扶他坐下，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唐步書點頭，於是唐染大吼道：“冥衛禁軍，全軍進攻！”
兩軍交鋒，一瞬間血就染上了這片潔白無瑕的雪地。唐曉突然覺得這對雪來說是一種侮辱，它們本該就那麼幹淨地來，幹淨地去，不帶走世間任何塵緣。如今，卻沾上了這罪惡的鮮紅。
罪惡永遠來自於欲望，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一念之差”總是發生在每一個人的是身邊，而這些事情的下場，往往就是萬劫不複。
霎那間，殘肢亂飛，萬箭齊發。哀嚎聲，慘呼聲，喝聲，罵聲，金戈鐵馬的交接聲，還有各軍將領的指揮聲交織在一起，炸得唐曉耳朵生疼。戰爭果然是那麼醜陋，唐曉想，那麼多人死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死了要麼就是孤魂野鬼，要麼就還覺得自己怪光榮的。其實他們不參加戰爭，好好跟家人在一起，好好活成一隻老烏龜，豈不是比這虛無縹緲的光榮更加快活的事情嗎？
但那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像唐曉這樣想得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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