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多鍾,民工呼人義要求見麵。人義急忙趕到工地。民工說,遠達公司在建大門和花園,一個員工昨晚打老婆,老婆哭著進入遠達,又哭著走出遠達。人義說,就這些?民工說,就這些。人義說,你沒見到表哥?民工說,他不讓我見,他說等到遠達徹底打垮了暢通才能見我。人義說,你表哥好大口氣,他在裏麵幹什麼?民工說,他可能搞研究工作。人義說,沒了?民工說,很多人和車進出,我記住了一輛乳白色的車號。人義說,記住他有什麼用?我又不是要你打聽車。人義很失望,用手阻止民工不要再說下去。民工說,我一定要說,我不說會難受的,為了記住那個車牌號碼,我花了很多時間,我用技條把它寫在地上,還向一個路過的小學生借筆寫在小腿上。民工不顧人義反對,一口氣背出那個號碼。人義說,這個號碼很好記,你沒必要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而且這個號碼與我有什麼關係?人義想這個民工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就道了謝走向他的車。民工追上來說,你說過今晚要請我吃飯的,為什麼說話不算數?人義說,可你什麼也沒幫我。民工說,你太不守信用,以後再不要來找我。
六十九
晚上有個應酬,一個壞消息也在飯桌上傳到人義耳朵裏。消息來自到鄭州搞促銷活動的那個組。說,遠達公司捷足先登,以低出公司百分之十的價格搶走了絕大部分客戶。人義正接受人家的敬酒,聽到這個不好的消息他愣了兩秒鍾。敬酒者才不管人義,催人義快喝。人義機械地把酒杯送到了另一個人的嘴裏。
同樣的壞消息來自西安、沈陽、保定。冷汗如湧泉從人義身體的各個角落裏冒出來,浸濕了他的保溫內衣。他需要以酒來征服不斷升級的恐懼,需要以大叫來排遣他的煩躁和痛苦。他操起酒瓶給自己倒下一大杯,想一口幹掉,當幹到一半時,杯子被他的一個手下搶下。人義就大聲叫喊。人義的痛苦和煩躁傳染到他的手下身上,他們一致大聲叫喊。包廂裏亂成一團,嚇壞了的人爭奪出門權,包廂就更亂。保安進不來,保安叫人搬來四方桌子堵住包廂裏亂糟糟的人群的去路。保安大聲叫喊,說,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誰也別想出來。人義和他的手下大聲叫喊時,非常投入,他們根本不理會發生了什麼,他們在困乏之後才最後停下。
保安認出了人義,說,趙總你怎麼了?你為什麼要大喊大叫?人義說,不要理我,我不是趙人義,那個聰明自負渾身透著自信而沉穩的趙人義死了。保安說,趙總你喝醉了,你就是趙人義。人義說,我真是趙人義?保安說,是的,我們大家都可以作證。在場者無不點頭稱是。人義說,真理總是掌握在大多數人手裏的,我相信你們。趙人義還活著,你們說這樣的人還讓他活幹什麼?人義握拳對自己實施最有力的打擊。保安攔住人義說,你不是趙人義,大家可以作證。在場者又一次集體點頭稱是。保安接著說,所以你沒權揍趙人義。人義說,你們把我搞糊塗了,我到底是誰?
宴席在一種亂糟糟的氣氛中結束。人義的手下將人義扶到酒店外。外麵是大街,不知什麼原因塞車了。一輛乳白色小車停在離人義不遠處。人義脫口說出民工告訴他的那個號碼。人義說,去,抓住他。手下說,抓住誰?人義口吃著說,抓住那輛乳白色小車。手下極目望去,這時被堵住的車流移動了,那輛乳白色小車也消失在車流中。
那個車牌號碼重要嗎?它讓人義不經意就記住了,又在昨晚神秘地出現和消失,對人義對暢通公司意味著什麼?人義在第二天的淩晨五點坐在他家外家的床上思索這個似謎非謎的問題。上午人義通過熟人到交警隊了解到,那是遠達最近購進的車,僅此而已,這又怎麼樣?人義自嘲地苦笑。
人義實在無法理解的是,遠達公司為什麼總是能搶先一步,暢通的動作為什麼總在遠達麵前顯得無力?難道遠達在暢通安裝了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