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起來,忙檢些簪珥之類,付與小戈道:“以憑子不時之須。”小戈接了首飾,忙下樓,別了婦人,也不辭臘梨,逕出門去了。臘梨思量小戈出門,從容行事。不料這婦人一變,就是有刀斧在前,彼亦不顧。況這癡蠢臘梨,自然逕不相幹。況小戈有了傳頭,日日幹那條路去了。臘梨心懷怨恨,一日師父在家,他便對師父道:“馬九老如何有這許多酒請你?”酒鬼道:“難為他。我要請他吃鍾,這兩日偏生乏鈔。”臘梨道:“你知這酒的來曆麼?”酒鬼道:“我不知。”臘梨道:“若說明,恐怕人性命交加。”酒鬼驚訝道:“好兄弟,你對我說罷。
”臘梨道:“你隻想馬九老如何有這許多酒請你,這是師父娘頭麵首飾偷與小戈,叫他鋪謀定計,使馬九縛定你的身子,他兩個幹那營生。”那酒鬼著驚道:“這小短命難道還來?”臘梨道:“如何不來?日日在此,連我也不理,直進直出。”酒鬼聽得此話,登時發怒起來,就要發揮。臘梨吐搖手道:“我說你是幹不得事的人。如今喊起來,奸夫在那裏?倒吃婦人數數落落,可不空氣。你隻做不知,待馬九來請你,你去就來。我通信息,與你打把快刀,結果了他兩人性命,也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誰不敬服?”酒鬼道:“我從來手軟,不慣殺人,奈何奈何。”臘梨道:“我來幫你,有甚難處。”酒鬼自忖:“事雖可惡,但殺人一事,不當人子。隻將這明晃晃刀嚇他,他自然再不敢來了。”於是對臘梨道:“你去與我打把快刀,我就要如法了。”正是:
推人扶人一般手,陷人讚人一樣口。
勸人寧可去扶人,切莫開了陷人口。
卻說這臘梨,暗買了一把快刀,隻要裁縫去殺這二人,出一口氣。那馬九不知其計,又來邀酌。酒鬼暗照會臘梨,出門。小戈果然又來,巧姐無暇敘些閑文,竟滿心滿意兩個肏搗。那酒鬼去不多時,就摸特回來。臘梨道:“來得正好。”忙遞刀與酒鬼道:“都在樓上。你快去行事。你若手軟,叫我一聲,我來幫你。”那酒鬼拿了刀,逕奔上樓,大叫道:“殺奸夫淫婦嗬。”
卻說那後生一骨碌爬起來就走,被酒鬼一把扭住。那婦人恐怕殺了小戈,連忙起來奪酒鬼的刀。不料刀是快的,誤中婦人咽喉,一跌跌倒。酒鬼放手看婦人時,已鮮血直流,死於樓上。複轉身去尋小戈,已往窗外跳去多少路了。乃自懊悔道:“我不過驚他的意思,怎麼得好。捉賊見髒,捉奸見雙。如今死了這婦人,我明朝倒償命。這禍根都是臘梨起的,說不得了。”連叫臘梨兩聲,那臘梨鑽將起來。酒鬼順手一刀,把臘梨砍倒。正是:
使心用心,反累己身。
卻說酒鬼割了婦人臘梨的頭,把籃盛了,去告官請賞。這樓上湧了有千餘人,內中有人道:“這婦人生得百伶百俐,好個身材模樣,為甚倒意想這臘梨?”有的說:“這也是極不過了。”有的說:“臘梨本錢大,所以動得婦人。”有好事的,手囂起臘犁的裙來看道:“也隻平常,這臘梨殺了還是便宜他的。隻可惜這婦人,你尋標致的小夥子同死,就是做鬼也是風流的。如今倒成了話靶。”
不說樓上亂著。卻說小戈從窗跳去來到家,心中苦道:“不知巧姐性命還得活否,倘若竟死了,叫我如何活著。”於是在外打探,隻見一替一替人來,說道:“俞裁縫的妻兒巧姐,例與家中一個臘梨徒弟通奸。那裁縫把奸夫淫婦殺了。”小戈隻是叫苦。一來驚壞了膽,二來思想巧姐。不上半年,嗚呼哀哉死了。
積善逢善,積惡逢惡。
仔細思量,天地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