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舞廳的激光頻閃燈造成的錯覺,我懷中的她溫軟鮮活,其真無比。耳邊是轟轟隆隆的滾石聲,天呐,板塊衝撞,岩圈隆起,地貌就此獲得了新生頻閃燈停止了變幻,我又看到了一個常態的她,一個若無其事的她。她在我的對麵晃著搖著,我在她的對麵搖著晃著,一切都根正常,一切都不曾發生?
很久沒有呼吸過室外淩晨一點鍾的空氣了,當“新人類”的出口被留在身後的時候,感覺裏我已經被更新。新時段是從淩晨一點起步的,新空氣也從這一刻伊始。大口大口地吮著時間的初乳,我覺得自己新鮮得宛若嬰兒。
“送你到哪兒去?”我一邊走向吉普車,一邊問桑樂。
“回家,回我媽媽那兒。”她說。
我們倆坐進駕駛室,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世界被關在了外麵,小房子裏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我伸出手去打火發動汽車,桑樂就在這時候向我偏過身子,用臉頰貼了貼我的臉頰。
引擎忽地打著了,它不規則地跳動了幾下,這顆老心髒,它似乎有點兒承受不住。起步之後,車輪歪了歪,差點蹭到馬路邊上的垃圾箱。
“嘻嘻一一”她笑,有點兒惡作劇地在我臉上吻出響聲來。
“別鬧,注意安全。”我盡力控製著,把車開得直一些。
“別怕,安全得很。你瞧瞧,哪有什麼人。”
是的,淩晨時分的馬路顯得格外空曠,放縱一下的欲望霎時升騰而起:我、要、飆、車!
油門一踩到底,老吉普車狂奔起來。一路疾風,一路長嘯。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啊!
“嗅!噢!一一”桑樂歡樂地叫著,時不時地在我的臉上送吻。
就這樣,我和她物我皆忘地向前狂奔,狂奔。我們仿佛一起越過了太古代、原生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一直奔入了今天。
“請把車停在那兒。”桑樂向路邊指了指。
結束了,她到家了,她就要回到媽媽身邊,她是媽媽的好女兒。
減速,打方向盤,踩刹車,老吉普車慢慢地停穩了。這條街真暗,沒有路燈,路邊的樹蔭就顯得很深很濃,看上去仿佛是在幽靜的森林裏。她應該打開車門,她應該下來了,她的臉仿佛是含磷的富礦,在幽暗中發著光。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我把目光投往她的項下,投向那個三葉蟲化石的掛飾,然後用做出來的輕鬆笑著說:“這眼睛,很別致啊。”
“這是你給我的,你讓我多了一隻眼。”她回答的時候,又一次緊緊地擁住了我。她就那樣擁著,擁著,早已超越了慣常的那種告別時間,早巳--
這時候,我意識到我開始觸她。我調用的是我那無與倫比的觸覺,那由大翁家灣的趙嬸開啟的觸覺。先是敏感的皮膚,繼而是精細的口腔黏膜。仿佛是細胞壁與細胞壁的觸接,仿佛是細胞液與細胞液的浸潤,那觸覺的終點似乎是兩個生命個體的彙融。年輕的唇年輕的眼睫年輕的耳輪年輕的胸乳我驚奇地發現她的胴體竟不可思議地兼具著生澀和成熟!
幾乎同時調用的還有聽覺,是靈川深山裏“麂子”開啟的那種聽覺。我聽到了她血脈裏的桃花汛期,聽到了她體腔內山體滑坡般的轟響,聽到了她的肌肉和骨節弓開弦緊,箭矢將發
唔,可愛的年輕的生命,我知道是什麼在吸引我、在誘惑我。是那種滴著汁水的清新,是那種複著茸毛的鮮嫩,正因為我在走向枯槁,所以我才如此地留戀飽滿,正因為我已經無可挽回地衰老,所以我才如此地渴欲年輕。
我感到了昏眩,可是我居然清醒地推開她,“你到了,快回家。”
“不是的,不是這裏。”她笑著搖搖頭。
於是我明白這裏不是她的家,她是要我把車在這處幽靜裏停下來,臨時充當一下小房子。
她慢慢地躺下,象在床上一樣躺下。
她要做愛?這是真的。我的天!
我幾乎是在求告,“不能,我不能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