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費什麼勁,就把這塊粘糊糊的東西從液壓柱的外殼擦了下來。我把它拿在手裏看著。這家夥粘粘的,時刻在改變著自己的外形,還在不停地“啜泣”著。一開始,它成了一個圓球,有手球那麼大,但球體很實。然後,它的表層上出現了一快快斑點。半分鍾後,球體轉變成一個寬口花瓶的形狀,叫聲也停了下來。這時候,斯捷列仁像一枚魚雷一樣,遊進了通閘口。他的眼睛暴突,滿臉是汗,大張著嘴巴,看來一陣發作已是在所難免。
“你到底在這兒搞什麼鬼,你他媽這個該死的!”他大叫著。
下麵的話我就沒法在此重複了,它們不合我的胃口。我隻是一動不動地飄在那兒,帶點兒好奇地等我的頭兒把他的火契發泄幹淨。
“該讓你去蹲小號!”斯捷列仁嚷嚷著,“發你到地麵去!去他媽的勞改隊,挖糞坑……你把發生器給毀了……”斯捷列仁似乎花到了最後的氣力,然後大口喘了起來。“你就高興吧,臭小子,幸好沒把外殼給炸開……”
“請您仔細看看錄像,”我用鄭重其事的語調說。
“什麼?”他想喊,但是一陣氣喘打斷了他。
“錄像。看看吧。我即請示,也是要求您答應,看的時候我一定要在場。”
“不明白你的狗屁意思!”
“我相信你,”我解釋說,“所以才這麼要求觀察,也就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就這些。”
“你……”斯捷列仁大喘了一口氣,蔫了下來,“站住。你,你的意思,是說你沒碰過發生器?”
“你就該坐在邊上看著,而不是在‘格裏分’上上下下到處追我。”
“這個咱們再說,”斯捷列仁吼了一句,“你個混蛋,現在倒成了發號施令的了,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用不著你說!你還是一五一十,從頭到尾給我報告,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是當兵的,‘報告’這種活兒,我還真不會幹。”我生氣地說,“要我講,我倒可以講講。是這麼回事,我進去了,它就炸開了。看,這兒還掛著它的碎片呢,搜集起來分析分析吧。濺了我滿臉。爆炸後,就剩了這。”我朝那個不時尖叫幾聲的“花瓶”一點頭。
“把它拿這兒來。”
在斯捷列仁的手裏,那“花瓶”叫得更厲害了,好像它很不滿。
“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嗎?”斯捷列仁用一種截然不同的語氣問道。“這就是能源芯。不過,它還太小。我想,它還會往大裏長的。”他哼了一聲,又呼哧哧喘了幾下,好像這樣才能恢複他的常人之態。“見鬼……搞出這種玩意兒還是頭一次,母牛生出頭豬仔兒。從來都是發生器生發生器,接收器生接收器。這回可好,生了個異類就死球了。”斯捷列仁冷笑了一下,“大概是驚嚇著了吧……”
“不過,現在已經清楚了,發生器跟接收器有共通性。”我說。“這不是硬邦邦的技術機器,這是一條命,是活的。一種肌體的兩種,甚至是三種生態形式。我是指貓洞,在月邊站上的……它沒有生過什麼出來嗎?”
斯捷列仁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一次也沒生過。”
“那就等著看吧,該開始新一周期的衍生演變了。大概這個周期是有限的。我判斷,在這個生物自然死亡前,表殼會爆裂開,把自己演化成另外一種生態形式。這推論又道理吧?”
“到底有什麼道理呢?”
“我說有道理,是因為這合乎邏輯。這就叫做生命的變形。經過幾次變形以後,發生器就轉變成為接收器。這我們剛剛親眼看到了。也許,過段時間,接收器就會誕生出一個貓洞的。種群相合,也就打開了一扇朝向其他世界的窗子。那個赫赫有名的外來物可不是什麼人隨便扔到地球上的。它們是自己來的。從一個世界跨越到另一個世界,對它們來說,大概輕而易舉,比我們挪挪腳邁兩步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