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聳了聳肩,“那就有意思了,他們不收嗎?”

“收當然收了。然後呢?我們部門今年的計劃:上交150公斤鉛,讓我哪兒弄去?你去瞧瞧,焊錫裏有鉛嗎?直到現在還有人那這當笑話呢。”

“我們這時代還有什麼計劃?胡說……”

“別時代不時代的。幹不完,我們都得挨罵。看著吧,我是沒法再給你打圓場了。”

我沒說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到底什麼意思?我已經嗅到事情可能不妙。

他數落了我半天,把我在他眼皮底下幹出來的種種劣跡羅列了一遍。

“這樣說吧,你這該死的斯瓦特,”部門頭兒最後撇了撇嘴,把手掌往桌子上一按,“這回我可幫不了你了,實在抱歉。要是那幾次事兒沒讓上麵給你掛號,那,光這次你也跑不了。長話短說,我看,還是你自己寫個辭職報告吧,如果你不想讓上麵按章程條款解雇你的話。活該倒黴啊!我們剛剛接了一個大訂單,這下子,又沒人幹活了。我這兒什麼都不缺,就是沒有幾個長腦袋的!”

我最後決定離開。我寫了個申請,省得讓他們把我開除。過了一個月,我已經唱著軍歌,加入了武裝部隊的行列。我列隊前進,從一個食堂吃到另一個食堂。隊列裏幾乎隻有我一個人,因為我服役的部隊裏,差不多30個軍官才攤上一名列兵。當我對技術的理解遠比那些軍官還多,我熱愛技術,技術也喜歡我。上麵吩咐我少說話,把我從一般的雜務中調出來,分給我去幹說的工作。很簡單,軍事秘密嘛。

我的本事還讓我超期服役了半年--他們還不想放了我呢。退役後,我當然又去補了補功課,把夜校改成了函授,然後就是找工作。正趕上我媽也退休了,家裏沒什麼收入,我得自己養家糊口才行。這時候,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艾芙琳娜·加福琳洛甫娜,我媽的一個熟人,她要找一個調整鉗工,幹一天歇兩天,說是活兒挺髒,但工資有保障。媽一開始還不太高興,不過我想了想還行,答應幹。反正眼下也沒有更好的工作。

普通的一杯茶可以把人發配到地底下去,至於我是怎麼從那兒又一下子竄上了太空,請聽我一五一十,慢慢道來。

我一點兒一點兒挪著蹭著,慢慢爬進了那個洞。

一截直徑800毫米的主幹管道焊在裏頭。要不是這個嵌入物,我不但無法爬進洞口,甚至也許看不見這個窟窿的存在。管道早已鏽蝕,補丁嵌得毛毛糙糙。管道工為圖省事常這麼幹。這不由得讓人懷疑:整個莫斯科的地下水就是順著這樣鏽爛的管道流淌,怎麼吃得住勁呢?補丁落補丁,我們的管區每時每刻都要給停水修整的管線焊補丁。而別的管區,沒有挖掘機就根本去不了。這種無聊憋悶的地方,還提什麼變種人呢,連無家可歸的流浪貓都不願意來。冰冷的管道上一點兒熱乎氣兒也沒有,更別說中心供暖了。動物自有動物的本能,它們早就逃離了這塊陰冷恐怖之地,萬一哪根管子突然斷裂,也省得讓冷水淹死。

這兒已經不是我的管轄區,但是總體情況還算將就,沒有大麵積漏水,管子上隻有些正常的冷凝“淚珠”。到我交班的時間還有不少時間。要是我提前回調度室,艾芙琳娜·加福琳洛甫娜就會罵我把髒泥帶進了屋,會毫不留情地立刻把我打發到別人的管區幫忙。我看這還是免了吧,我這次要準時回盥洗間,誰也別占誰的便宜。

我頭盔前端有個頂燈,這燈還是我自己花錢買的。製式提燈我不喜歡,用它還得搭上一隻手。我爬進牆和管道的空隙裏(兩邊都是又濕又冷又滑),我用頭燈照著前麵,開始一下下匍匐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