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聲地給他看了看我的電烙鐵。我說,這才是我的電熱器。它是我的勞動工具,趕緊走遠點兒,別耽誤技術進步。
那家夥不依不饒起來。他指了指我的茶杯,自己往放杯子的桌子前一站,活像一條看守自己獵物的大獵狗。
“那又怎麼樣?”我說,連頭也沒抬起來。“我們有使用工藝電爐的許可。”
要換別人,也就算了。可這家夥不。顯然他已經在什麼地方剛喝過一杯,現在又跑我這兒找酒轍來了。在他看來,沒有比工藝酒精再過癮的東西了。酒精我有,雖說幹活還得省著用,我也還是可以給他分點兒。可這家夥看樣子倒像要證明誰是老大的樣子,我的施舍絲毫換不來任何感激。所以,我沒有正眼瞧他,低頭幹我的活兒。
“啊--”他的嘶嗓子裏含著一種樂滋滋的味道,用手去摸了摸冰涼的爐盤,“防火規則,咱們還不清楚是吧?現在把你的加熱器交出來,寫個證據吧。”
他開始不依不饒起來。
“什麼加熱器?”我吃驚地說。往周圍看一看:“您看見哪兒有加熱器?”
“那這是什麼?”他指了指杯子問。
“茶,”我確認道。“紅茶,白毫茶。綠茶我不喝,總得跑廁所。”
“好吧,”他一下子抬高了聲調,顯然有點兒吃不住勁了,“說吧,你用什麼燒開的水?”
“我呀,是拿眼睛盯開的,”我正兒八經地說。屋裏有人嘻嘻笑了起來,“想學,我可以教你。還有,請別用手指這兒戳那兒點的,我消受不了。”
我的話把他惹急了。酒後易怒,他衝過去拉我的抽屜,以為我是傻瓜,會把加熱器藏那兒。他翻了一陣兒,什麼也沒找著。這下可算惹著了我:你是刑偵處的怎麼的,跑我這兒翻箱倒櫃來了!我把烙鐵往支架上一放,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接著就立刻出手,一把揪住這個火神的領子和褲帶,把他拖了起來。我不顧他一通亂叫,一直把他拖過整個實驗室,最後往走廊裏一摜,把門一關,任他在走廊裏大叫大嚷。
20分鍾後,我就給叫道辦公室,站在部門頭兒的麵前了。
“好吧,你看,玩過火了吧,該死的斯瓦特?”頭兒滿臉嚴肅地說。我心裏知道,這事兒捅了簍子。“有什麼事不能和解?別光傻站著,給我好好說明白嘍,到底怎麼回事。”
我雖然還在氣頭上,但是跟領導卻不會使性子。頭兒是個好人。
“沒法跟無賴和解。”我回答,“否則就騎到你脖頸上了。”
“我的脖頸早就讓你給騎上了!”他說,“你這不明明白白給我上眼藥嗎?你呀,在咱們這兒,也算是個不錯的技師,你的才幹也是我們這兒最需要的。你有沒有延期服役證明?有,給沒給你掙錢的條件,給了。對吧?”
“說得對,我承認。”
“什麼時候拿到證書?兩年後對吧?這麼著,聽好了,過上一年,你大概就會得上個稍低點兒的技師崗位,再過兩年完全可能當上個領班的。這還不過是起跑階段。你自己想,現在誰心裏想著推動我們的技術事業?所以,你的競爭對手算來也並不多。到30歲時候,你就能夠坐上我這個位子,或者當上別的什麼部門的領導了。這些都是‘也許’。可你呢,你都幹了些什麼?你把防火員扔了出來,有你的好果子吃嗎?”
“我們的門口上貼著名單呢,寫著誰該進,誰不該進。”我說,不過我隻有強詞奪理一招了。
“傻瓜,這家夥已經把這事兒彙報到了上麵,連我都一塊兒捎上了。去年你從花壇捉了隻螻蛄,午間還牽著繩跟它散步來著對吧?那次你正好讓經理撞上!那次我就忍了。對了,後來那螻蛄呢?”
“煩了。挺笨的。扔進柴油壺裏了。”
“什麼?”頭好奇地問。
“它又活了3天。”
“算了。你該去研究昆蟲學。要是你悄悄搞也就算了,別忘了你的專業,有色金屬技師裏就你行!那次你撿到一根髒兮兮的鉛纜,足有90公斤,你拿怎麼辦的?你想按法律給上交了!整整鼓搗了3個月,把大夥兒煩透了!還不如當時就扔到外麵去,要麼送有色金屬回收站,讓人抓了你倒也讓我消停些!你就沒有可幹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