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火食煙
嘉慶初年,福建廈門鎮地方,有一人姓龔,名承恩。家資三十餘萬,捐到吏部郎中,歸來勢壓一方,看鄉人不在眼內。
建造高樓大屋,又起一所大花園,泥水木匠石工,三行人等共成百數,日做工夫。龔承恩移出一鋪大炕床,擺列一副鴉片煙燈,金漆煙盤,象牙煙槍,在此坐立,督理做工人役,氣勢黛天。
一日午後,有一個泥水師傅,赤身露體,腰下束一條捫中,氣喘喘汗淋淋,手拈一枝短煙筒,長不滿六寸,走埋煙燈處,向火吸煙。龔承恩一見不平,勃發罵曰:“你是何等樣人,乜樣腳色,一身臭汗,走埋來借火吹煙,你都唔識意趣,唔知避忌,快的走開,不得再來混鬧!”其人滿麵羞慚,氣忿忿而去。
誰知此人心懷不服,素稱暴戾凶橫,窺見承恩左右無人,即向木匠處借利大斧一張,木匠以為別樣用法。時天氣炎熱,龔承恩脫衣避暑,體白如雪,肉滿如膏,橫睡床中,向吹鴉片。此人從後行來,出其不意,舉利斧盡勢劈落,腰脊破開,承恩大叫一聲,眾人走來,凶手乘勢再砍一下,痛絕死矣。(死得慘)
人多圍住,凶手欲走不能,當堂被捉,捆綁送去廈防同知。
其官姓呂,名有才,初上任三日,即接得龔家人命案。論此案,工人殺死東家,青天白日,人所共見,應將凶手收押。
是晚,此官吩咐爺們,到凶手處,如此如此問話。爺們去見凶手,曰 :“你為何殺死東家?’’凶手曰:“佢咁樣毒口罵我, 我忿恨不甘,持斧殺佢。殺人償命,更有何言?”爺們曰 :“ 你真愚哉!你肯信我,我能救你 。”凶手曰:“如果救得,真正係承恩似海,荷德如山 。”話完,即叩一個頭。爺們曰 :“我話你知:明早太爺審你,你話我係持刀,皆由主人之妾,叫我去殺。照此講法,罪減一等,不過充軍 。”凶手不勝歡喜, 又叩頭曰 :“多蒙指示,無限沾恩。”及至太爺開堂審訊,凶 手照爺們所教,一一而言。官即出差去鎖其妾。主人之妾,生得二子,合家知其冤枉,安肯佢到官?若到官門,定必要受苦刑,逼佢招認,若然招認,定要淩遲。
合家大小,盡日商量,此事並無辦法,惟有將銀頂住,或可推延。斟酌未定,誰知第二班差又來,即要捉人,一刻不能延緩。妾不願去,合家亦不肯放去,即將銀二萬,拍送入官。官得了銀,遂免追究。官又叫爺們到凶手處如此如此。爺們又話凶手曰 :“其妾不來,你 有何計?”凶手曰 :“有死而已。”爺們曰:“你乜咁爛命呀! 我重有妙策,明早太爺審你,你對答曰 :‘說話雖從妾教,其 主意實出於其妻。’此計更高一著 。”凶手又拜又跪:“咁謝 爺們 。”第二堂,又開堂審問,凶手又照爺們所說,官即出票 發差,拿鎖其妻。合家齊集聚議,妾不肯去,妻安肯從?又抬銀二萬送官,官大滿所願,即勾消其票。第三堂又審凶手,官大聲喝罵曰 :“本官細查此案,皆係你一人凶暴,總與主人妻 妾無幹,何得亂說牽連!該當處斬 。”遂將凶手正法,而呂同 知之食囊飽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