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3 / 3)

挑剔

我們在讀博爾赫斯或者卡夫卡的時候常常帶著一種崇敬的目光,因為他們是大師。可是大師從何而來?我們見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往往是用一種挑剔的眼光。這樣我們往往會把那個東西說的一無是處,許多名著在最初都有如此的景遇。隻所以這樣是因為那東西是出新的,她給我們帶來了感受世界和生活的不同方式,因而使我們感到不習慣,所以我們詆毀她。

在一些人眼裏創新是所謂的大家名家的事兒,而真正的事實是創新往往出自那些無名小輩的手中。我們如果有情趣能用公允的目光看完一部作品,然後再去下結論也不遲,或許我們還能從中看到許多閃光的東西。當然你有沒有情趣那是另一回事,或許你對她根本就不屑一顧,這都可以。但我們不能像浴池裏的搓背者那樣老瞅著她身上哪個地方有灰,而忽視了她的肉體。立誌於藝術創新的小說家往往會受到世人的挑剔,但他的心靈是博大的,他並不感到孤獨。

事件

二十世紀,在福克納那裏,在普魯斯特那裏,在喬伊斯和卡夫卡那裏,我們都可以看到有劃時代的文學事件的產生,在這些現代主義作家那裏,我們一再看到傳統的規範的敘事方法的消亡,看到新的敘事藝術的產生。我們從他們那裏不斷地接受認識世界的新視角,文學關注個體生命日常的生活狀態是二十世紀現代主義的一個重要標誌。而在我們的現實主義裏,我們明顯地感受到了作品的史詩意識,而作為個體生命的人往往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在這裏,對社會學的,曆史學的,政治學的關注淹沒了純粹的作為個體生命本身的敘事。強烈的史詩意識已經成為我們進入純粹敘事的障礙。所謂的全知全能的現實主義敘事是一種不可靠的偽現實主義。

過程

一個精神病患者呼叫著從大街上奔跑過來,我們停下腳步站在那裏看著她從我們的麵前像風一樣呼嘯而過。她為什麼會這樣?她是受到了怎樣的刺激和打擊,才導致了她的精神崩潰?我想,這才是我要關注的問題。我們應該注重事件發生的過程,關注她的精神是怎樣從一個正常人逐步走向失常的過程。對一個小說家來說,還有什麼比敘述某個事件的過程更重要呢?在這裏。事情的結果已經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了。

小說是注重過程的敘事藝術。一切意義都會在過程中顯現出來。

比較

讀西方的《黑鏡頭》和我們的《老照片》,我明顯地感受到兩種文化的差異。

《黑鏡頭》裏麵的照片所反映的大多是突發的,是一些人們根本沒法預測的曆史事件。我從中感覺到的是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和藝術家的獻身精神。

在《老照片》裏,我看到的大多是一些預設的,有著明確主題的照片。從中我也能明顯地感受到我們這個民族文化的存在。

在《老照片》裏,我是從理性上來對某個曆史事件作一次回顧。

在《黑鏡頭》裏,我更多地是從人性上對那個曆史事件的關注。

詞語

詞語本身隻是一個記號。比如你、我、他這些人稱代詞,在我們寫作者還沒有賦予它一定意義的時候,它隻不過是一個詞語而已。但是我們一旦在寫作中注入情感,那麼這些詞語就會活起來。我想,我要做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情感世界注入那些死板,沒有生命感覺的詞語。比如一個女人把一朵花獻在她剛剛離開人世的情人的墳墓前,這花便有了人性,便有了文化意味。而在這之前,那朵花隻不過是生長在泥土裏的一朵花而已,雖然那花兒也有生命,但那花沒有被注入人類的情感。對於我們人類來說,自然界裏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為我們的情感而才有了一定的意味。

生命

在我的眼裏,不論是皇帝還是平民,他都是一個獨立的存在。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他們都是一片葉子,他們有發芽變綠的日子,也都有發黃飄落的歲月,他們對我同等重要。有良知的小說家是受生命的驅使來從事創作的,他們總是以自己深刻的生命體驗,對人類精神的感悟,去把握比生活真實更深厚的精神內涵。

苦澀的快樂

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死亡這一陰影使人生充滿了永恒的苦澀,所以既是生命裏最大的歡娛也潛藏著悲愴的眼淚。寫作是我對生命存在的認識。文學竟能留住生命的過程,這是讓人神往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麼神秘的力量,使我去表現生命的過程呢?是因為生命的短暫?是因為我生命存在的過程用別的方式無法體現?當然,生命的呈現形式有各種各樣的,比如音樂舞蹈繪畫等等,可我卻選擇了文字。因為在我的寫作過程中,能為再現生命過程而感到快樂,盡管那快樂充滿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