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3)

他說,好的好的。

墨鏡說著走出門去,他們又重新在窗子前坐下來,他們隔著明亮的窗子,看著墨鏡在強烈的陽光下匆匆地穿過廣場,隻片刻間就消失在陌生的人群裏了。他看著妻子笑了笑,妻子說,這人是誰?

他驚訝地望著妻子,說,你不認識他?

你的朋友,我怎麼會認識?

他說,那你笑什麼?

妻子說,你們老朋友相見我哭吧?

他說,嗨,弄了半天,我還以為你們是老同學呢。

他看著妻子,妻子也看著他,他們相對無語,片刻,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到窗外。窗外的廣場裏充滿了陽光,陽光下仍然是一些匆忙而陌生的身影。

作品評論

墨白小小說的意義

李少詠

初夏黃昏,與小說家墨白和畫家段忠勇君相約漫步潁河南岸。河還很瘦,遊人也不多,隻有幾隻挖沙船在水麵上發出一陣陣沉鬱的轟鳴。我們邊聊邊緩緩移動著腳步。忽然,段忠勇停下腳步,手指下遊對岸驚訝地說:“看,看那邊!”

我們便看見了那座白房子,在對岸水邊上漂浮著的白房子。那一刻,夕陽正象一位高明的印象派畫家,把那房子周圍的水麵塗抹得一片金黃,象凡高傾瀉在畫布上的那團向日葵的投影。我心中突然湧過一陣輕微而莫可名狀的顫栗,那房子在我的視線中緩緩移動起來。身邊聽到墨白一聲悠悠揚揚吐出來的歎息:“啊,多好!”就在那一瞬間,一種嶄新的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在小說家的內心建立起來了。

滲透與重建

活動的白房子隻是一個契機。套用張愛玲先生的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於是就有了愛,於是就有了故事。墨白的故事就來源於這裏。從看見那座白房子的一刻起,墨白領悟到了人與自然之間存在的那種相互滲透和相互依存的關係。他被自然的造化給迷住了,或者說,他被自己那一瞬間的驚喜迷住了。在注視著白房子的那一瞬間,他和它們一道進入了一種新的境界。他走進了自然的靈魂世界內部,而自然也同時滲入了他的血液和他的精神。並且,開始和他一道吐露自己的情懷。這是一種能動的精神互滲。互滲的結果,是在墨白心中建立了一種新的人與自然萬物的關係。墨白的小小說所展現給我們的,就是這些充滿神奇的靈性的相互關係的感性外化。

《紅雨傘》中這種關係的感性外化是以象征的形式出現的。那個孤獨的孩子是一個象征,他手中打的那把紅雨傘同樣也是一個象征。在最本原的意義上,它們之間的關係是人與自然關係的一個固定型式。它們各自獨立,又相互依存。但是,墨白通過自己的精神影響使它們具備了某種新的含義。在這種影響下,它們引發我們的情感和它們一起波動,又阻止我們無止境地向它們靠近,象一對相互對峙著的靈性俑。孩子是現實世界中人的存在的一個有力確證,是一種人類古老生命力的形象載體。而他手中那紅雨傘,則不僅代表了一種生命的秩序,而且還是現實世界與另一個世界--冥界溝通交流的一個有力中介。孩子的父親去世了,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他母親又為他找了一個父親,他卻不承認,不接受這個父親。他心目中隻有一個父親,就是躺在墳墓裏的那個。於是便有了矛盾,便出現了那神奇的紅雨傘。我們可以說,紅雨傘是自然和諧的往昔生活的一個證明者或依戀者。而事實上,它卻受到了作為思想與靈魂的真實載體的人的侵犯。孩子的母親便是一位侵犯者的代表。她不允許紅雨傘實現自身的功能,在孩子與墳墓裏的亡靈之間建立起一種心靈感應與溝通的關係。她要把孩子拉回家,拉入那個她自己建立的新的生活秩序之中。這種破壞與重建一天不完成,矛盾衝突就一天不能終止。而作為一個獨特藝術世界的創造,它的過程本身也就具奮了一種令人心弦顫動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