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卷六(2)(1 / 3)

“冷如鬼手馨,強來捉人臂。”白大笑,罰令自歌且舞。舞已。衣淡白者又飛一觥,生辭不能酹。女捧酒有愧色,乃強飲之。細視四女,風致翩翩,無一非絕世者。遽謂白曰:“人間尤物,仆求一而難之。君集群芳,能令我真果消魂否?”白笑曰:“足下意中,自有佳人,此何足當巨眼之顧。”生曰:“吾今乃知所見之不廣也。”白乃盡招諸女俾自擇。生顛倒不能自決。白以紫衣人有把臂之好,遂使褸被奉客。既而衾枕之愛,極盡綢繆。生索贈,女脫金腕釧付之。忽僮入曰:“仙凡路殊,君宜即去。”女急起遁去。生問主人,僮曰:“早詣待漏,去時囑送客耳。”生悵然從之,複尋舊途。將及門,回視僮子,不知何時已去。虎哮驟起,生驚竄而出。望之無底而足已奔墜。一驚而寤,則朝暾已紅。方將振衣。有物膩然墜褥間,視之則釧也。心益異之。由是前念灰冷,每欲尋赤鬆遊,而尚以胤緒為念。過十餘月,晝寢方醋,夢紫衣姬自外至,懷中繃嬰兒曰:“此君骨肉。天上難留此物,敬持送君。”乃寢諸床,牽生衣覆之,匆匆欲去。生強與為歡,乃曰:“前一度為合巹,今一度為永訣。百年夫婦,盡於此矣。君倘有誌,或有見期。”生醒,見嬰兒臥襆褥間,繃以告母。母喜,傭媼哺之,取名“夢仙”。生於是使人告太史,身已將隱,令別擇良匹。太史不能,生固以為辭。太史告女,女曰:“遠近無不知兒身許吳郎矣。今改之,是二天也。”因以此意告生,生曰:“我不但無誌於功名,並絕情於燕好。所以不即入山者,徙以有老母在。”太史又以商女,女曰:“吳郎貧,我甘為藜藿;吳郎去,我事其姑嫜,定不他適。”使入三四返,迄無成謀,遂諏日備輿馬妝奩嬪於生家,生感其賢,敬愛臻至。

女事姑孝,曲意承順,過貧家女。逾二年母亡,女質奩作葬具,罔不盡禮。

生曰:“得卿如此,吾何憂!顧念一人得道,拔宅飛升。今將遠適,一切付之於卿。”女坦然殊不挽留,生遂去。女外理生計。內訓孤兒,井井有法,夢仙漸長,聰慧絕倫,十四歲以神童領鄉薦,十五歲入翰林。每褒封,不知母姓氏,封葛母一人而已。值霜露之辰,輒問父所,母具告之。輒欲棄官往尋。

母曰:“汝父出家,今已十有餘年,想已仙去,何處可尋?”後奉旨祭南嶽,中途遇盜。窘急之際,一道人仗劍入,盜盡披靡,圍始解。德之,饋以金,不受。出書一函,付囑曰:“餘有故人與大人同裏,煩代致寒喧。”問:“何姓名?”答曰:“王林。”因憶村中無此名。道士曰:“草野微賤,貴官自不識耳。”臨行出一金釧曰:“此閨閣物,道人拾此無所用,即以奉報。”視之,嵌鏤精絕。懷歸以授夫人,夫人愛之。命良工依式配造,終不及其精巧。遍問村中,並無王林其人者。私發其函,上雲:“三年鸞鳳。分析各天。葬母教子,專賴卿賢。無以報德,奉藥一丸,剖而食之,可以成仙。”後書琳娘夫人妝次。讀畢不解何人,持以告母。母執書泣曰:“此汝父家報也。琳,我小字。”始恍然悟王林為拆白謎也。悔恨不可追,又以釧示母。母曰:“此汝母遺物,而父在家時,常以相示。”又視丸如豆大,喜曰:“我父,仙人,啖此必能長生。”母不遽吞,受而藏之。會葛太史來視甥,女誦吳生書,便進丹藥為壽。太史剖而分食之。頃刻,精神煥發。太史時年七旬,龍鍾頗甚,忽覺筋力溢於膚革,遂棄輿而步,其行健速,家人坌息始能及焉。逾年,都中有回祿之災,火終日不熄。夜不敢寐,畢集庭中。見火勢拉雜,侵及鄰舍。

一家傍徨,不知所計,忽夫人臂上金釧,戛然有聲,脫臂飛去。望之,大可數畝。形如月闌,團覆宅上。釧口降東南隅,曆曆可見。眾大駭。俄頃,火自西來,近闌則斜越而東。迨火勢既遠,竊意釧亡不可複得。忽見虹光乍斂,釧錚然墜足下。都中延燒民舍數萬間,左右前後,並為灰燼,獨吳第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