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不知怎的,墩子覺得扮演王彥章的角兒的聲氣頗似劉十三。仔細再聽,簡直就是劉十三在吼這段亂彈。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四周被夜幕遮掩得一片模糊。他似乎覺得劉十三隱身在夜幕中,衝著他嘿嘿冷笑。他渾身一激靈,禁不住打了個尿戰。

墩子出了屋,輕輕帶上門,摸了摸腰間的兩把手槍,把皮帶往緊地係了係,撩開步子鑽進了夜幕。

夜靜更深,火爆戲唱得正熱鬧。此時唱的是《苟家灘》靜夜中鑼鼓弦索聲格外嘹亮,扮演王彥章的角兒嗓門洪亮,那長長的拖腔在夜空中飄蕩,直震墩子的耳鼓。

不知怎的,墩子覺得扮演王彥章的角兒的聲氣頗似劉十三。仔細再聽,簡直就是劉十三在吼這段亂彈。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四周被夜幕遮掩得一片模糊。他似乎覺得劉十三隱身在夜幕中,衝著他嘿嘿冷笑。他渾身一激靈,禁不住打了個尿戰。他忽然預感到此時此地聽到這段亂彈是個不祥的征兆,腳步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師長回鄉省親的前天下午參謀長把他叫了去,讓他挑幾個精兵強將準備跟隨師長去西秦。他安排停當回到住處已是掌上燈時分。雪豔端上飯菜,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他一邊吃飯一邊給雪豔說,他明天要跟隨師長去西秦一趟。雪豔一怔,停住筷子問:“師長去西秦幹啥?”

他說:“隊伍馬上要去河南,師長想回家去看看。”

“去幾天?”

“那就要看師長的意思了。”

“去的人多麼?”

“聽參謀長說,師長不許興師動眾,隻帶十幾個人。”

“西秦是個險地,師長不該隻帶十來個人。”

墩子笑了:“聽你的口氣好像是諸葛亮。師長是何等樣的人,誰敢動他一根毫毛!再說,我挑了七八個武功高槍法好的,再加上師長的四個貼身警衛,還有張副官和我,就是遇上三四十個土匪,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你呀,還是多操點心為好。”雪豔放下碗筷,要他把軍裝脫下來。他不知雪豔要幹啥,可還是脫下了軍裝。

雪豔找出春節前他們在午井鎮算卦先生畫的那道符來,縫在軍裝的衣襟裏。墩子啞然失笑。雪豔道:“那個算卦先生說,立春之後你有個劫難。”

墩子笑道:“聽見螻螻蛄叫,你就不敢種地了。虧你還在省城的學堂念過書哩。”

雪豔沒有笑,一臉的憂鬱之色:“沒有你之前我啥都不信。現在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咬斷線頭,把衣服給他披在身上。

墩子深受感動,把雪豔擁在懷裏,十分動情地在她光潔的額頭親吻了一下。雪豔回吻了他一下,喃喃地說:“我真不願你離開我……”

墩子用手理著她濃密的頭發,用少有的柔情說:“我也不願離開你……”

“你早點回來……”

“嗯……”

那一夜他們纏綿到深夜。第二天早晨臨出發時,師長突然要求所有去的人一律著便裝。他當然隻有執行命令。那件縫有護身符的軍裝被他換下扔在了床頭……

一陣寒風迎麵撲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脖子,這才想起他穿的是便裝。心裏便生出幾分膽怯,不由得又想起算卦先生說的“血光之災”的話來,又生出幾分怯意。他咬咬牙在肚裏給自己打氣,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何懼江湖術士之言,就如王彥章所唱的那樣:人生一世莫空過,縱然一死怕什麼。渾身增添出幾分豪氣。他又想起父母之死,心頭點起一把烈火,熱血直湧腦門,怯意不翼而飛。剛才師長和參謀長的訓斥猶在耳畔,身為軍人,服從命令為天職,不成功則成仁。又想:劉十三一個土匪且不怕死,自己難道不勝劉十三?讓劉十三小瞧了自己!大丈夫男子漢理應視死如歸,何懼之有!再則此次刺殺羅玉璋是自己主動請纓,一為父母報仇雪恨,二為家鄉父老鄉親除害,功莫大焉,即使是死,也可留英名於世,夫複何求!想到這裏他生出一身的膽量和豪氣,直奔羅玉璋的住處。

羅玉璋住的小樓距他住的客房有百十來步,中間是個小花園。冬季的花園凋零得一片黯然,隻有幾枝臘梅和幾棵長青樹還顯出勃勃生機。墩子在夜色的掩護下穿過小花園,疾步朝小樓走去。他沒有奔前門,徑直來到樓後。白天他跟隨師長去過羅玉璋的住處,曾留神看過。羅玉璋住在二樓,一樓住著他的一班貼身馬弁,防守得十分嚴密。要想打那兒衝進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繞到樓後,在一棵水桶粗的古槐樹後伏下身,抬眼看二樓,正中的窗戶還亮著燈光,那正是羅玉璋的客廳兼臥室。早已過了子夜時分,為何還不熄燈?他心裏直納悶。側耳聽聽,樓上沒有什麼響動聲,樓下有輕輕的腳步聲,顯然是值班衛兵在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