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的人都哈哈大笑,吃得如風卷殘雲……。
李家集在這一帶是個大村子,有三千多口人。李姓在李家集是個大姓,約占村子三分之二人口。而李信義一族又是李姓的名門望族。特別是他當了師長之後,這一族人更是揚眉吐氣,非同一般,自然有不少人攀附李家。
李信義一行人剛到村口,便有人報知李家。李信義的叔父李德厚老漢率著一家大小迎出了家門。李信義老遠看見叔父顫巍巍地站在李家的高門樓前,急忙甩鐙離鞍下馬。汪鬆鶴等一幹人也慌忙下了馬。李信義疾走幾步,跪倒在叔父麵前,說道:“二爸,狗剩回家來看望你老人家。”
李二老漢慌忙攙扶起侄兒:“早就聽說你在岐鳳,黑明盼著你回來,可不見你回來……”老漢落下老淚。
“我早就想回來看看你老人家,隻是軍務纏身,實在走不脫。”李信義鼻子有點發酸。叔父自幼疼愛他,他對叔父也懷著深厚的感情。
“二爸不是怨你。二爸知道你忙,也懂得忠孝不能兩全這個理……”
李家一家老幼把李信義一幹人等迎進家中,在客廳坐下,傭人獻上香茶。李信義邊品茗邊問叔父身體是否安康。李二老漢連說安康,隻是上了年紀腿腳不太靈便。李信義便要張副官拿來禮物,是一根楠木手杖和一件狐皮長袍。李二老漢當即穿上皮袍,拄著拐杖在客廳走了兩圈。眾人都說二老爺讓皮袍和手杖把精神提起來了,就像從畫上走下來的神仙老壽星。李二老漢聽了謔謔直笑。
隨後李信義又給兩個堂弟兩個堂弟妹都送上禮物。其他子侄也都有見麵禮物。李家的傭人長工也都有賞賜,每人五塊銀洋,一件衣料。一時間李宅上下笑語不絕,熱鬧得跟過年一樣。大夥都盛讚大少爺的功德。
晚飯間,李二老漢對侄子說:“回來了就多住幾天吧。”
李信義說:“明兒個祭罷祖祠我就得走。”
李二老漢感到詫異:“好不容易回家一回,就住一夜?”
“隊伍奉命開拔,實在耽擱不得。”
“隊伍要開拔?”李二老漢著實吃了一驚。
“開拔到河南,不幾日就出發。”
“唉,你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不知咱們叔侄還能不能見麵?”李二老漢放下酒杯,說得十分傷感。
李信義也覺得杯中的酒有點苦澀,嘴裏還是安慰叔父:“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看望你老人家的。”
“唉,我已是風中殘燭,活了今兒還不知有沒有明兒……”老漢不覺黯然淚下。
李信義也眼睛發潮,一時無語。汪鬆鶴在一旁急忙圓場:“老叔紅光滿麵,身子骨這麼硬朗,活到九十九不成問題。”
李二老漢自知失態,拭去老淚,換作笑顏:“人一上年紀說話就顛三倒四,讓鬆鶴賢侄見笑了。你難得到我家做一回客,來,喝酒!”
是夜,李信義在他父母生前的屋裏安歇。這是他特別要求的。
這個屋子好多年沒住人了,但父母生前的用品都還在屋裏,家具擺設一點兒沒動,一切都按原樣放著。他每次回家都要住在這個屋裏,叔父知道他的秉性,不許人動這個屋裏的任何東西。他在心裏感激叔父。
火炕燒得很熱,炕上鋪著父母生前用過的被褥。他看著這一切,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他躺在炕上,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父母的音容笑貌一齊浮現在腦海裏……就在這個土炕上母親生下他。這個炕這個屋這個家記載著他童年、少年的歡聲笑語。現在這個家這個屋這個炕都在,可父母卻不在了,他也過了知命之年。這真是物在人不在。睹物思親人,他不禁感慨萬端……他又想到,此次離開故鄉不知還能不能回歸故裏……不禁長歎一聲。直到子夜時分他才漸漸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