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然下意識地抓去——入手綢滑如緞,竟真的讓他握住了一個實物!他的雙眼驀的睜開!
“你作什麼!”
式榮情被握住的手腕一疼,手中的匕首便滑落,無力地掉在了楚子然的胸口上。
楚子然反手將她摔開,式榮情尚未完全落地,她的匕首已被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殺不得!殺不得!你若殺了情兒,如何再去威脅皇帝表哥?”
楚子然聞言一頓,將匕首遠遠扔開,冷冷道:“狡猾的女子!”
“你看——”式榮情大呼了一口氣,突然舉起了自己的手,嫩白的手背上不知何時劃出了數道傷口,潺潺地流著血。
楚子然皺眉:“楚某可不會對想殺自己的人還會憐惜——別耍花招,快起身!”
“為了從你大哥手中掙脫,情兒可花了不少心思,這就是那時弄傷的——不過你放心,我一點也沒弄傷你的大哥!”
“詭計多端!”大約是怕失手後遭受折磨,事先布的偽裝吧?楚子然轉過樹幹,背起了兄長。
式榮情一愕,顯然他是又想岔了。她微微苦笑,這樣也好,她也不用如之前般對著他的心口,苦苦掙紮著刺還是不刺了。
但此後,楚子然不會再讓她有機可乘了吧。
“皇上,卑職等已找到式榮小姐了。”
寶座上的人豁然睜開雙眼,透射出驚喜交加的眼神。
“她在哪?怎麼沒有與你們一道回來?”
座下的親隨伏跪道:“小姐說她要手刃殺父仇人,她說不會給皇上添麻煩,她要暫時留在那人身邊。”
“殺父仇人?那個人?”乎赤尊略一沉吟,立刻明白了過來,“不愧是朕看中的人,竟能誅殺朕的左部大王。殺父仇人……朕可一直不知道情兒有這般孝順。”
情兒性情雖然滑潤,但其實極為驕傲。她一直裝作不在乎族中人對她一半南人血統的鄙視,但他知道,其實她心中並非無視。此次前去,與其說報仇,不如說是想要去立功。唉——縱使他有心想要保護情兒免受流語傷害,但他是一國之帝,始終難以全然顧及。幸而情兒一直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她定有能力自己處理得善的吧。
隻是此次——他不由皺起了飛揚跋扈的長眉。
“可有派人盯著?”
“……沒有。小姐說那人武功極高,派人盯梢怕要露出馬腳,壞了她的計劃。”
“胡鬧!明知仇人武功那麼高還孤身一人待在他身旁,真是胡鬧!——再派人過去盯著。”皇帝頓了頓,複又道,“找到他們就立刻把小姐帶回來,她若不願,便說是朕的命令。”
“是。”座下的人行禮告退。
帳門再次放下時,寶座上的人便倏地站起,就這麼站了一會兒,支著扶手複又坐下,有他的親隨前去接應,他有何放心不下的?但是——他看著帳中某處,有著一絲怔忡,似乎隱隱地感到,式榮情此番的出行將會影響他與她的一生。
“來人——”
“是。”帳外值夜的侍衛掀簾入內,簾外的黑夜似也被他帶入一片,有迷惘濕冷之氣侵襲而來。天還未亮嗎?為何這一夜過的如此漫長?
“傳令下去,即刻拔營,日夜兼程趕往銅屏關!”
一夜靜默的飛奔,令式榮情覺得時間過得尤為緩慢。當天色再一次轉亮時,楚子然終於停了下來。
一條小河從林中蜿蜒穿過,河水潺潺細流,不知從何而來,又將流向哪方。
楚子然就將兄長倚放河旁樹下,濃密的枝葉為他遮出了一片蔭涼。
“去摘些野果。”楚子然淡淡吩咐道,“若再敢耍什麼花招,我便折了你摘讚謬草的那隻手。”
式榮情心中一涼,原來這個也被他發現了。其實她摘了又有何用?楚子然已對她加強了警惕,恐怕是再不會被她的言語迷惑心誌了。何況……她已不打算再作反抗。
望著那纖細的身影沒入了樹林,楚子然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抬手按住了嘴,一連串的咳聲便淹沒在手掌中。強行抑製住心肺間翻騰的血氣,他移開手掌,血色已染遍手心,正沿著手腕流向袖筒。
已到盡頭。
他在水中洗去血跡,抬頭看向前方——距銅屏關還剩半日路程,這最後的半日,萬萬不能再出差錯。
他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清涼的水令他的神誌略為振奮。
“怎麼還不動手?”
掬水的人突然沒頭沒腦的對著水麵說了這樣一句話。他沒有起身,沒有回頭,隻是眼神清冷地看著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