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中章
“將軍,前去捉拿奸細的兄弟還未回來,恐怕已讓他逃脫了,我們是否還要按原計劃行事?”
山坡上的風強勁有力,老帥皆白的須發被吹得雜亂飛舞,他炯炯有神的雙眼凝重地往向腳下那巨大的山穀,穀口向外擴張,但一旦進了穀就隻有兩條丈寬的出口。他們本擬將草原兵引至穀中,然後埋伏在穀口處的士兵攔住出口,另外引敵的士兵從穀內兩個小出口撤退,同時堵住這兩條生路,草原兵就如入甕之鱉,到時輔以箭鏃、火球、山石亂木,必能令敵軍心膽俱寒,我軍大勝。
“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倘若此時回去與公子彙合,我軍還有五萬人馬,自不用擔心他草原區區三萬兵馬前來攻城。”參將江原道,他留一部美髯,雖是武將,其實一直在朝廷奉文職。
“此刻我們回去,白白消磨我軍的誌氣與體力,我們此行就失去了意義。”老帥仝關緩緩道,中氣充盈的聲音掩不住蒼老,“如今我們唯有看情況行事,走一步是一步。即使這一次不能讓敵人上當,我們還可以尋找其他機會攻他個措手不及。”
老帥立於山頭望向遠處,重巒疊嶂中,一輪金日正緩緩墜下,血色的霞光蔓延至他的腳下。他知道他正在冒一個極大的險,想到廟堂裏那位新登基的皇上頒下的密詔,不由苦笑。
“.…..卿務要全殲敵軍,以振我黃國雄風……”
因為上台上得不光彩,所以急於得到勝利來爭取民心吧,他不會在乎會有多少人在這場戰爭中死亡,隻在乎他們殺敵多少。這千千萬萬為新皇效命的將士早已不在他恩澤普及的範圍內了。
他是進退兩難阿。
“報——”
一匹快馬帶起泥土,疾馳上坡,馬兒尚未停穩,一名傳信兵已滾落下來。
“稟、稟將軍,高副將已將敵軍引過來了。”
“什麼?”江原首先叫了起來,臉上有忍不住的驚喜,“將軍,他們來了!”似乎等他重複了一遍,周圍的將帥們才反應過來,紛紛發出按捺不住的低呼,因為擔心敵軍已知曉機密的擔憂煙消雲散。
“請將軍下令!”左右副將齊齊請命,鬥誌昂揚。
老帥深深地看了一眼跟隨他多年的屬下,沉聲道:“按計劃行事。”
山林中因失去了人聲,顯得壓抑異常,隻聽到無處不在的山風在樹木間掠過,發出嗚嗚聲,偶爾有鳥雀歸巢,丟下一連串寂然的叫聲。
適才行軍休息處已沒有一人,隻剩下被壓折的草莖。
楚子然延著行軍痕跡一路行去,一路的奔跑已讓他冷靜下來,心忖老帥關仝是身經百戰的老將,經驗豐富,他在既知奸細逃脫後又怎會不適時改變策略?想來是他多慮了。但心中似乎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告訴他,他忽略了某一個東西——但是什麼,他匆忙中竟想不起來。
他忽然停下,難以置信地看著腳下有兩條路分散開去,為什麼會有兩條路?究竟該走哪一條?
他略一思索,決定延草木壓倒得較多的一條行去。
無論如何,走的人多,他找到大哥的機會也就多一些吧。
這一條路的漫延去向恰是那一處山嶴子!難道老帥並沒有改變策略嗎?楚子然微訝,急速略去。
“來者何人?”
從旁突然竄出數名士兵攔住了他的去路。
“將軍在哪?”楚子然兀自朝坡頂看去,光禿禿的坡頂山木陣排布、巨石陣列,顯然都是用來製敵之用的。
“讓我去見將軍,我有要事稟報。”他們在此等候不會來的敵寇,隻會白白浪費戰機!
“楚老大,你沒事吧?”
李貴拽著楚羽生混在士兵裏後撤,一路棄兵曳甲,陣亂如麻,其後是緊追不舍的草原人。稍微逃得慢一些的士兵立即就被草原人亂刀砍死,死狀可怖,其後還要遭受後麵湧上的人的踐踏。
“我可不想死成那樣!”李貴一麵咋呼一麵拉著楚羽生飛速後退,眼看穀口在即,隻要穿過那個山嶴子,他們就可以擺脫追兵從另一邊的出口逃出去。剩下來的事自有伏兵料理。手中虛弱的人忽然掙脫,向前奔去。
“不,我不能撤——我要去殺敵!”楚子然焦渴的唇吐出低語,一麵逆著人群殺去。
“你瘋啦——”李貴驚呼著想要拉回他,卻迅速被混亂的人群衝退數步。
“該死的,居然比我還急著尋死!”看著漸漸遠離的身影,李貴不由低咒,抽出手中的刀,逆著人群追了上去。
敵人如同沙漠中的沙子一般包圍了他,無處不在。楚羽生握著刀橫劈出去——這軟綿綿的一刀竟什麼也沒碰到!四周的草原人哄笑起來,看他剛才不要命似得撲來還以為有什麼能耐,原來是個連刀都握不穩的孬種!
一人揮刀砍來——楚羽生背上一疼,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刀,幸好他及時讓了一讓,隻傷了皮肉,但這劇痛已讓他的神誌集中起來!
一套“橫槊賦詩”刀法行雲流水般展開,周圍草原人疏忽之下頓時被掃倒一片!
“來了!”仝關伏在坡上,雙目精光大勝。嘈雜聲如浪潮般湧入山穀,退敗的士兵已陸陸續續進入穀中,隨後是草原兵。黃塵灼灼升起,兵戈交擊聲連成一片,血光時時濺出,剛才還寧靜的山穀此刻儼然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將軍,有人衝上來了!”一名士兵壓低聲音道,掩不住驚慌。他說話的瞬間,那人已經闖了上來,仝關回過頭,隻見那個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左右輔將士兵紛紛拔除兵刃!
“將軍,在下楚子然有要事稟報。”來者正是楚子然。
“說,若敢胡言亂語,本帥定斬不饒!”仝關看向這個氣宇不凡的士兵,心中暗訝,他軍中竟有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