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梨花帶雨,正是沁白。這三月的雨倒是醒了一院的芳菲,平白無故讓人想起顧盼生姿這個詞兒。
梨落溶月。
芳苓其實早到了,又怕擾了姑娘的雅興。那一副努力憋著卻又有事稟告的樣子落在溶月的眼睛裏,不經好笑。
她眼睛微微眯了一眯,正襟危坐,無法忽視身後那幽怨的眼神,“說吧,什麼事。”
落在芳苓的耳中,簡直就是比聽到菩薩的聲音還要激動,誰都知道這大姑娘有個特殊的愛好,喜歡清靜,平時做什麼也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著,衣食住行,更何況那入口的,除了她們這幾個從小跟著長大的奴婢,其餘便是碰也碰不得的。想到這兒,像是怕溶月反悔似的,忙不迭答道,“老夫人說想請小姐不……姑娘您去恒壽院一趟。”話剛出口,芳苓便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明知道姑娘不喜歡小姐這個稱呼,還嘴抽湊上前去。
隻是此時溶月倒懶得計較她這點事情,她的心思早就跑到為什麼祖母要找她這個問題上了,想起前兩天母親的打趣,說要早點把她嫁出去的事兒,突然心惶惶起來。來到這陌世已經十五年了,從十九歲的文科高材生變成了懵懂無知的嬰兒。最開始的她,也是完全不能接受。不過時過境遷,慢慢地也就適應了。
索性幸運的是,老天沒讓她穿越到個紅樓夢的大觀園,有一堆庶妹庶弟。倒不是她貪心,畢竟女子在古代,若是沒有顯赫的家族和嫡出的身份,或許連命都保不住。
而她,若論相貌,卻又不是絕色。若論品德,也不是上佳。其餘呢,琴棋,不過入耳,書畫,僅此堪堪。除了一個相府嫡女的身份,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該值得讚揚的。
隻是這樣的身份,皇上登基不過三年,後位卻空置。除了禧貴妃,榮妃兩位高位妃嬪,其餘也不過五六個低位妃嬪,除了較高的蘇嬪有一位公主,也不過爾爾。
後位空設,不少大臣也曾上諫過立禧貴妃或者榮妃為後,正是兩派僵持不下,又有大臣提出選秀來充盈後宮,也虧得皇上清明,說登基尚早,國庫不盈,就此揭過。
想到這兒,她也便順勢站了起來。微微掃了一掃這園子的梨花,杏眸微憾,倒是可惜了這一園梨花,悻悻而去。
芳苓在後跟著,對於自家姑娘憐香惜玉的心思也習以為然。若是體質文弱,倒是個活生生的林妹妹呢。可是姑娘這腹黑跳脫的性子,明擺著是個史湘雲啊。她哪知,湘雲自也愛花,醉臥大觀園的時候不也挑著那花開盛時之地嘛。隻是不似林黛玉出塵,憐花又葬花。她呀,不過一俗人,愛花兒,也隻愛花兒那幾分嬌俏罷了。當然,這是題外話。
溶月做姑娘自有幾大習慣,比如行走,態勢端莊,不失身份,卻也不緩。相府雖大,其他姑娘半個時辰的路程,於她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祖母未出嫁的時候也是將門嫡女,平生最見不過女孩家文弱膽怯,半點事也能掉串淚珠兒。
這倒與溶月的想法不拍而合,她本來便是現代人,自幼隨意慣了,絕對壓抑不是壓抑的主兒。
到了恒壽院,寧嬤嬤一看到她便急忙撩了簾子,“大姑娘可算是到了,老夫人都派人催了多少回了。”
溶月臉一紅,多少有些不自在,本是秉承著調戲芳苓的目的。這時也顧不得不好意思,“倒是勞煩嬤嬤了,嬤嬤本來服侍祖母便是辛苦,都是溶月不懂事,隻是祖母突然召見,嬤嬤可否告知溶月。”
雖然寧嬤嬤的話像是責怪,不過溶月倒沒放在心上,寧嬤嬤本來就是當年祖母陪嫁的丫鬟,便是顧父平時都對她恭敬有佳。更何況嬤嬤表麵上是責怪,其實老遠看見她來便急急撩了簾子,況且溶月跟寧嬤嬤關係又親近,就連自己的四個貼身侍女之一芳菲,也是寧嬤嬤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