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神之翼(3 / 3)

警方檢查兩具屍體後發現,兩位死者均死於又薄又長的小刀,並不是剪刀。這是殺人魔首次變換凶器。

幾天後,他又換了一種凶器,行凶地點也變了。這一次,他遠赴運河對岸的杜塞爾多夫西區—之前的大部分案件都發生在河對岸的東區—犯案。

艾克斯特是一個年輕的工人,他在騎車上班的途中,會經過一塊空地,上麵長滿了雜草與灌木。這天早上,他突然發現灌木叢裏有一雙女人的腳。他下車一看,發現了二十一歲的埃達·魯特的屍體,屍體完好無損,隻有頭部有一處致命傷—她的頭被鐵錘敲碎了。屍體旁邊掉落著一根鐵錘柄,上麵沾滿了鮮血與腦漿,警方這才斷定了凶器。

沒人知道埃達·魯特死前的行蹤。她的家人說她最近新認識了一個“紳士”,當天夜裏,她出門與紳士見麵。男子—殺人魔—還親自上門喊埃達出門,接著她就滿心歡喜地撲進了殺人魔的懷裏,兩人一路來到了這塊空地上。

四天後的夜晚,殺人魔又使用了鐵錘。他又回到了東區。這次的死者名叫約瑟芬·米雷爾。屍體被發現的地點離一九二九年二月被害的路德爾福·希爾被發現的地點很近,就在東公園旁邊,女子的右肩上也有許多齒痕。約瑟芬·米雷爾和埃達·魯特一樣,頭部右側有一處致命傷,兩者都是當場死亡,一擊致命。

十月十四日,擁有一張紅撲撲的笑臉、活潑開朗的十九歲少女伊麗莎白·多麗絲被害。有人證明伊麗莎白是被一名陌生男子帶去了東公園。這名男子“身著黑衣,身形瘦長,很年輕(或者是看上去很年輕)”。證人是在黃昏時分見到二人的,也沒有特別在意。然而第二天早上,草叢裏就出現了伊麗莎白的屍體,她也是被鐵錘打死的。陳屍地點距離約瑟芬·米雷爾被害的場所隻有半英裏的距離。

根據記錄,殺人魔的犯罪記錄如下:

一、一九二九年二月三日,卡恩夫人,五十五

歲,重傷。二、二月十日,羅莎·奧利加,八歲,死亡。三、二月十三日,路德爾福·希爾,四十四歲,死亡。四、五月,格拉芙廷伯格的森林中,一對姓名不詳的男女遭到攻擊,頑強反抗,得以逃脫。五、五月,艾瑪·格勞斯,二十歲,死亡。六、五月,弗雷赫村,格爾特·哈馬爾,六歲,死亡。七、同日,路易斯·萊恩茨,十三歲,死亡。八、八月中旬,戈圖露德·阿爾貝曼,五歲,死亡。九、數日後,瑪利亞·漢,二十歲,死亡。十、九月二十一日,安娜·歌德哈森,十八歲,輕傷。十一、同日,中年婦女曼德爾夫人,死亡。十二、同日,哥倫布,年齡不詳,死亡。十三、數日後,埃達·魯特,二十一歲,死亡。十四、四日後,約瑟芬·米雷爾,年齡不詳,死亡。十五、十月四日,伊麗莎白·多麗絲,十九歲,死亡。

不難想象,杜塞爾多夫居民們心中的恐懼已達頂點。令人意外的是,案情此時出現了重大的突破,讓警局上下興奮不已。

日子一天天過去,殺人魔好像太平了不少,可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會出來作惡,警方也沒有放鬆警惕。蒙貝爾格根據手中的報告、證詞,推測出了殺人魔的大致情況:

“外形,根據多位證人的證詞,殺人魔的身材較瘦;很年輕—或是看上去很年輕;體形並不高;衣著得體;黑發;身材瘦弱卻很有力氣,有狂躁傾向。”

大致情況就是如此。然而,如何從將近三十六萬名居民中找出這個人,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蒙貝爾格最近突然很悠閑。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一九三〇年的春天。

蒙貝爾格科長把達夫警官叫進了辦公室,讓他去找一個名叫瑪利亞·巴特裏斯的二十歲女子。她住在一個距離杜塞爾多夫很遠的小山村裏。第二天,達夫警官立刻把這位嚇破了膽的女士帶進了辦公室。

“你就是瑪利亞·巴特裏斯?”“是的。請問……我做錯什麼事了嗎?”“這封信是你寫的吧?你仔細看看。”蒙貝爾格溫柔地向哭喪著臉的瑪利亞問道。他將桌上的一封信遞給了她,信上的字跡的確很女性化。瑪利亞大吃一驚,盯著手裏的信看了許久。“沒錯,這封信是我寫的,是我寄給杜塞爾多夫的一個朋友的。為什麼會在您手裏呢?是不是送錯地方了?”

“是的,是送錯地方了,不小心被放進‘收信人已死’

的那一欄裏了。我最近一直在監控此類信件,有件事情要問你,你在信上說有個男人差點兒掐死你,能否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

瑪利亞發現警察並非要抓自己,這才放心下來,回憶道:

某天晚上,她來到杜塞爾多夫,準備找一家青年旅社投宿,可是她在半路突然被一群小混混纏住了。他們一定要瑪利亞跟著他們去林子裏。瑪利亞非常害怕,絞盡腦汁想要逃跑。

“我站在原地,都快哭出來了,這時另一個男子走了過來。我不認識他,他好像有些年紀了。他立刻幫我趕走了那些小混混。不過他說附近沒有青年旅館,提出要帶我去他認識的一家旅店。那家店裏的老板也很親切,我就放心跟他往裏麵走了。可是越往裏走,他的態度就越奇怪,我覺得不太對勁,就走出房間,可沒想到他居然追了出來。他說要告訴我青年旅館怎麼走,帶著我朝森林的方向走去。我不肯去,他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我嚇唬他說我要大聲呼救了,他居然說,你要叫就叫好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他一邊掐著我的脖子,一邊把我往地上按。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拚命掙紮,哭著求饒。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起身走了。最後我自己找了一家青年旅社,在那裏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回村子裏去了。事情過去了很久,我才給住在杜塞爾多夫的朋友寫了這封信。”

蒙貝爾格與達夫警官交換了眼色,說道:“你要是再見到那名男子,還能認出來嗎?”

“那當然,這麼可怕的人,燒成灰我都認得!”“那你說說那個男子都有什麼特征?”“他身材瘦小,看上去挺年輕的,其實有些年紀了,三十五六歲吧。身上的衣服都是黑色的,頭發也是黑色的。對了,他頭上還塗了發膠,味道很重,我現在都能回想起那個味道來。他的眼睛是深藍色的,五官比較平……”

“很好。那你還記得他帶你去的那棟房子嗎?”

“在藍帕街那裏。”

“你能確定房子的位置嗎?”

“我去那兒應該就能找到。”

一小時後,達夫警官與另一位便衣警察帶著瑪利亞·巴

特裏斯前往藍帕街。

然而,瑪利亞走進藍帕街,卻說自己想不起來了。她腦中一片混亂,隻是在原地轉圈。最後,她下定決心說:“我還是一個人走走看吧—這樣可能就能想起來了。”

達夫警官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瑪利亞—這時他越發斷定瑪利亞是要逃跑,可是他覺得瑪利亞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證人,跑就跑吧,於是便答應了她的要求。

“那我們就回警署去了,你慢慢想吧。”達夫警官沒有過高的期待。他與瑪利亞告別,回到了警署。沒想到他剛向蒙貝爾格警官報告完情況,瑪利亞就立刻衝進了辦公室。

“找到了!我找到了!我不僅找到了那棟房子,還找到了那個男的!”“什麼?找到了那個男的?”蒙貝爾格激動地跳了起來。瑪利亞繼續說道:“警官們走後,我在藍帕街旁邊的梅特曼街上亂逛,看到附近有兩個女人站著聊天,就上前打聽了一下。她們分別是薩基夫人與魏瑪小姐,她們異口同聲地說……”

“她們異口同聲地說,她們住的那家旅店裏,有個男人經常追著年輕女孩子跑,讓人十分頭疼。她們還帶我去了那家旅店,那個男人就站在走廊裏。他沒發現我在看他。我騙她們說他不是我要找的人,立刻就溜了回來,可我確定就是他,肯定沒錯!我還打聽了他的名字!他叫彼得·凱爾登,和妻子住在一起……”

蒙貝爾格警官立刻帶人前往梅特曼街七十一號。

凱爾登的公寓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門還上了鎖。周圍的人說凱爾登夫人在附近的一家餐廳裏當服務員,蒙貝爾格立刻帶人前往那家餐廳。

凱爾登夫人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警方的問題。她說自己的丈夫是個做衣櫥的木匠,已經失業很長時間了,他肯定是出門找工作去了。而且她的丈夫彼得·凱爾登早就不住在那裏了,他自己單獨租了一間小屋住。因為他對年輕女性太感興趣了,夫妻倆的關係很不好。凱爾登夫人就是這麼說的。

警方沒有扣留這位凱爾登夫人,她的丈夫彼得·凱爾登雖然有一些盜竊的案底,可並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就是吸血鬼,警方也沒有法律上的理由拘留他。

警方在凱爾登家附近安排了人手,發現彼得自從前一天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第二天,警方對凱爾登家內部進行了搜查,在衣櫥裏發現了一身黑紫色的衣服,還有一雙鞋。

警方將凱爾登夫人帶去警局。蒙貝爾格對她說道:“很遺憾的是,我們認為您的丈夫就是在杜塞爾多夫犯下多起殺人案的犯人,彼得·凱爾登就是吸血鬼。”

“不可能!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我丈夫不是這種人!他是個好人,是個紳士,他絕不會去殺人的!”“我理解您的心情,然而這就是事實。殺人狂殺人魔,就是彼得·凱爾登。”達夫警官取來了那塊石膏鞋印,與凱爾登房內的鞋子一對比,發現兩者完全吻合。而寄往弗萊海特報社書信上的筆跡,與房間裏搜出的凱爾登信件上的筆跡也完全吻合。“如何?”凱爾登夫人嚇得丟了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彼得現在身在何處?”

“他那天匆忙離開房間之後,就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今天下午我們約好要在羅徹斯廣場見麵。”

警方決定以妻子為誘餌,釣吸血鬼上鉤。凱爾登夫人也決定為社會除害,聽從蒙貝爾格與達夫警官的命令行動。

一九三〇年五月二十日下午三點三十分,凱爾登夫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去了羅徹斯廣場。

不久,一位紳士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凱爾登夫人有些猶豫。最後,她還是摟住男子的脖子,與他接吻。這是夫人給警方發出的信號。苦澀的背叛之吻—男子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他回頭環視周圍的情況。這時,偽裝成路人的蒙貝爾格警官與達夫警官一左一右抓住了男子的肩膀,周圍也布滿了便衣警察。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看著男人的臉。彼得·凱爾登—他到底是杜塞爾多夫的吸血鬼,還是普通的殺人魔?他的身材的確瘦小,黑發,衣著體麵—這種人在街上隨處可見。

殺人魔不再是個未知數了。蒙貝爾格總算抓住了這個怪物。

凱爾登夫人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彼得·凱爾登全招了,他甚至還得意揚揚地供認了一些警方都不知道的犯罪事實。

彼得·凱爾登,四十四歲,但看上去隻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

一九三一年四月十三日,此案正式進入審理程序。為了讓各國記者都能旁聽審判,警署隻能借用一座體育館充當臨時法庭。凱爾登的陳述令人疑惑,他的聲音低沉,剛說完自己平時喜歡閱讀《聖經》,後麵就苦笑著講述自己是如何虐殺那些少女的。

“小時候,我的父親一喝醉酒就會打我母親。每次我都會詛咒我的父親,詛咒整個社會。我會變成殺人狂,都要怪他。”他如是說道。索利教授對他進行了精神鑒定,確定他有法律上的責任能力。法庭當然判他死刑。不過,最近在德國,許多死刑犯都被改判成無期徒刑了,因為死刑廢除說在法理上較占優勢,而且當時的普魯士司法大臣赫爾曼·舒米特也是這場廢除死刑運動的先驅。所以當時也有消息稱凱爾登也會改判無期徒刑,可公眾自然不肯買賬。普通市民強烈要求法庭執行死刑。

一百三十年前,這裏曾被拿破侖的軍隊占領。當時拿破侖留下的斷頭台,還保存在杜塞爾多夫的博物館裏。斷頭台早就生鏽了,然而市民們出於對吸血鬼凱爾登的憎惡之情,居然讓政府搬出了這座斷頭台。死刑執行人格勞普爾將刀刃上的紅鏽磨去,還修理了斷頭台的各個機關,塗了一些潤滑油—總之是費了一番工夫。凱爾登在單人間裏,在三位牧師的包圍下度過了最後的夜晚。據說他向每位受害少女的家人寄了一封道歉信。七月二日早上六點,他靜靜走上斷頭台,將頭放在刀下。沉重的刀片落下。讓市民們擔驚受怕的邪惡腦袋,應聲落地。殺人魔事件終於結束了。這座斷頭台在一九三一年隻使用過這一次。處決吸血鬼的方法果然也很古樸。

曹逸冰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