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小河邊,她半帶哭腔地訴說著她的委屈,我的心一下又一下地疼。我隻願,她站在我身後,從此再無風浪可以將她驚擾。
世事變化無常,計劃遠沒有變化快。南淇援軍回到了都城,我從病榻上醒來,卻再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連同我贈她的鳳紋玉佩,也被影衛帶回。我不敢相信,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孩,就這樣與我陰陽兩隔。
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和她說。思念也在年複一年間,變得細膩而綿長。我總覺她沒有離開,當我提筆的時候,她該是身旁安靜磨墨。當我靜看庭前荷塘時,她該是在荷葉上翩然而舞。當風吹過竹林時,她會不會還藏在某個角落,靜靜地看著我。
直到,二公主笄禮,太後壽辰。
我一直後悔,未曾與她正正經經地笛簫合奏過一曲。然而,二公主彈的是箜篌。直到那時,我才慢慢接受了她已不再的事實。
然而,二公主身上與她有許許多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我去采五十月的時候,發現這個民間公主竟然有一個好伸手,不僅識花而且還能護花,習過舞和未習過舞,行走的步履感是不同的。而她的步伐,顯然是偏輕盈的。
這些,起初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是大婚那日,她步出新房,粲然一笑,說:“還望明晨能伴上一伴。”淡淡委屈的神色隱藏在如水的眸子中。這樣隱忍的,眸中情緒重重的,一如那年的蘇兒。新婚清早,我為她繪梅花妝,她睜眼的瞬間,我覺得恍惚,她們的眼睛,很像。
比如,對待姑母的刁難,她能用懂事而婉轉的語言輕描淡寫地化開,遊刃有餘地如同初見時的蘇兒。
那日,綠蔻在紫觴居鋪換洗的被衾,開門卻發現她抱著枕頭站在門外。她大概是誤會了什麼,又好像是為了挽回麵子,傻傻地說:“夢遊至此,多有打攪……”這種倔強狡辯的語氣,又好似在樊水城,我責怪她不該冒險使美人計時,說的,“我又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南淇……你怎樣我才不管”。
最讓我震驚的是,我去蒼澤,她跟了來。這種義無反顧,不怕死的精神,除了阿荏,世間也有第二女子擁有。
她說,家裏的醫書,她都能看懂。而家裏的醫書,應該是指清溪居裏的了。那時我不懂,難道是上蒼彌補我的麼,把這個與蘇兒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女子,送到我身邊。白蘇,白蘇,連這稱呼,都毋須多改。
喝完她做的蓮子湯,我坐在她身旁,想挑一挑,試一試,她是不是蘇兒,或者有什麼苦衷,變了音容笑貌。我話還未說開,她抱著膝蓋,喉嚨似是哽塞:“夫君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喜歡誰便帶回家來,蘇兒並非愛醋之人。”
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真正發現她就是那個我日思夜想的人,是在上元節。那日我去采丹樓與暗線重羽姑娘商討事情。她在吵吵鬧鬧的人群中,用笛子吹了一曲《忘憂令》,而我的心跳如鼓,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她身旁站著一個黑衣男子,我當時沒有多想,隻覺著早日把事情辦完了,回家。
我打著風流的明目上了采丹樓的最高層,和重羽姑娘聊著聊著,卻不免要走神。然後我看見,遙遙地花燈下,她與一個錦衣男子同行。一副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樣子。
我有些不悅,便不再看她。
在往人群中看時,我看清了那個錦衣男子的麵容,是陸然,隻見他將一個發釵插在蘇兒的發間。
若白蘇隻是那個單純的民間二公主,已經娶到白薇的陸然,何故要對她那麼好?